布鞋里的散文

时间:2021-08-31

布鞋里的散文

  我喜欢穿布鞋,脚掌很舒服,也不出汗;走在路上,有种很轻盈的感觉。在现今的城市里,布鞋并不是多么的稀缺,街市上开了很多老北京布鞋店,而我也喜欢买来穿。只是,那些布鞋和母亲做的,肯定没法比,只有母亲做的布鞋里充满了浓浓的爱。

  我的衣柜里有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布鞋,但我一直舍不得穿,因为我不忍母亲劳累。从我记事起,只要我的布鞋穿破了,母亲便会做新的。我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时,她都会问那双布鞋穿破了没?我说还好着,母亲听了,顿时一笑,说我小时候可费鞋了;没想到,长大后这么的节省。我对母亲说,这都是您教导有方的结果。母亲一听,顿时笑了,她笑得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母亲知道那双布鞋为何没被穿破的原因,这是母子之间的默契,谁也没说破。母亲老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布鞋了。那双布鞋,母亲做了很久,针线也不如以前,但我看在眼里,却是满满的感动。布鞋看起来简单,但制作过程却是繁冗至极。首先,要在天气好的时候,打袼褙;等那些袼褙晾晒好后,再拿来鞋样剪出鞋底;之后是纳鞋底、做鞋帮;最后再将鞋帮和鞋底纳起来。整个过程曲曲折折、坎坎坷坷,融进了母亲的汗水以及母爱的点滴。虽然做布鞋的过程很复杂,对于母亲来说,多么的繁琐,都不算什么,只因一切为了孩子。

  秋天的阳光很温暖,此时的阳光刚刚好,正是打袼褙的最佳时机。打袼褙的关键因素在于阳光的强度,阳光既不能像夏日那般的酷热,会把袼褙晒裂;也不能像冬日那般的脆弱,很难晒干袼褙。一到初秋,每位母亲都会在院里打袼褙。母亲打袼褙的时候,我都待在身旁,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我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打袼褙前,母亲先要熬一小盆浆糊。母亲站在锅台边忙,我蹲在灶台前烧火。母亲手握擀面杖使劲在锅里搅,我使劲拉着风箱,耳边不时传来“吧嗒、吧嗒”的风箱声以及擀面杖触碰锅底的“刺啦”声。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浆糊熬好了,母亲笑了,我也跟着笑了。母亲的笑里,既有心疼儿子的笑,也有对儿子懂事而欣慰的笑;而我的笑很纯粹,只是对新鞋的渴望。

  我端着浆糊,来到院里的草垛子旁,母亲拿来提前收集好的各种各样的碎布,那些布片的颜色花花绿绿,形状有长、有短、有圆、有方。在提前铺好的凉席上,母亲先刷一层薄薄的浆糊,将一块一块的碎布粘上去。母亲做起活来,很仔细、很用心。只见她蹲在席子旁,一边刷着浆糊,一边将手里的碎布粘在合理的位置。碎布的形状千奇百怪,有时找不到合适的碎布。如果是我直接胡乱找块贴上去,母亲却一直在找,直到发现最合适的为止。母亲一贯提倡节俭。在此处,母亲将“节俭”二字为我完美诠释。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我说:“不管干什么,都要注意节约。就像打袼褙,看起来都是一块块的碎布,毫不起眼。如果浪费一小块,积攒的多了,那不知要少打多少袼褙,少做多少双鞋。”听着母亲的谆谆教诲,我看着打好的袼褙,心里甜滋滋的。其一,我即将有新鞋穿;其二,母亲的话触动了我的心扉。

  当母亲的身影与地面有了小小的锐角时,母亲忙完了,看着眼前湿漉漉的五颜六色的袼褙,我的心里甜甜的。我和母亲一起将打好的袼褙晾在院里的草垛子上,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打好的那张袼褙花花绿绿的,很是耐看。秋日的阳光很体贴,好像明白那块袼褙的重要性似的,短短三两天的工夫,那块袼褙便晾好了。我伸手捏了捏,硬邦邦的,和之前的一块块软软的碎布相比,真的太神奇了。

  寂静的夜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拿出大大小小的鞋样,开始剪袼褙。袼褙被晒干后,真的很硬,母亲剪的时候,手上、胳膊肘以及额头的青筋高高地鼓了起来,母亲费力地剪着。孩提时的我很懂事、很天真,看着母亲劳累的样子,在她正在整理剪下来的袼褙时,我拿来剪刀,学着母亲的模样,将鞋样贴在袼褙上,拿起剪刀,开始剪,只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剪刀的开口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母亲摸了摸我的后脑勺,亲切地对我说:“好孩子,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剪了。”听着母亲的话,我渴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只要我长大了,有力气了,便可以帮母亲剪袼褙。

  母亲对照大大小小的鞋样,剪好了鞋底。我拿过来,放在鼻尖,使劲嗅了嗅,有股浆糊的味道,也有一缕淡淡的布香,这些香里头又渗透着暖暖的母爱。眼前的鞋底都出自于母亲的双手,那份亲切的爱意也渗入其内。我伸手摸了摸,硬硬的,但心里却是软和的。

  我手里拿着鞋样,看着母亲在闪闪的灯光下忙着剪袼褙,我的双眼渐渐模糊起来,母亲的身影也一闪一闪的,梦如期而至。母亲正在纳鞋底,袼褙很硬,她纳得很吃力,往往要使很大的劲,才能将钢锥的针尖刺穿厚厚的袼褙,再拿来别在头发里的针,引导绳子穿入那个小孔。就这样,母亲一针一线纳着鞋底,即使手累了,依然不肯休息,继续忙着手里的活。看着母亲辛苦劳累的样子,我的心里不是滋味,尽管孩提时不谙世事,但心里依然很痛,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母亲为我擦了擦泪水,细语安慰了我,继续忙了起来。

  母亲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头顶的电灯知道了。改日清晨,我从梦里醒来,看着靠在炕头熟睡中的母亲。灯光一闪一闪的,没纳完的鞋底还在母亲的'手里,那根钢锥还插在鞋底上,别在头发里的针线还在。耳边传来母亲那均匀的呼吸声,我小心起来,生怕打扰了母亲的睡眠,穿衣服时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我走下炕,关了灯。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但母亲还是醒了。虽然母亲很疲惫,但她依然挣扎着起来。

  母亲纳完了鞋底,去镇街道买来绒布,开始做鞋帮。与纳鞋底相比,做鞋帮时,则轻松了许多。看着母亲轻轻剪鞋帮的样子,手上的青筋也没鼓起来,我的心里很高兴,母亲终于不用那么的劳累了。尽管剪鞋帮很轻松,凉爽的秋日里,母亲的额头依然在冒汗。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母亲的,温度并没多大的变化。为何我的额头没汗珠呢?我在心里使劲想。母亲看我一副痴呆的模样,顿时乐得直笑。后来,我才明白,那是用心劳作而产生的汗水,额头的那些汗珠就是母亲对孩子的关爱。

  鞋底纳完了,鞋帮也做好了,到了最关键的步骤。将鞋底和鞋帮纳在一起,这是最后一步,也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控制好走针密度的话,时常出现鞋帮是歪斜的情况。本来是一双漂亮的布鞋,结果被歪歪扭扭的走针给祸害了,任谁看在眼里,都是极度惋惜的。母亲做的布鞋很正,从来不会出现那类情况,村里的婶婶们时常来讨教。每每这时,我都很自豪。看着母亲拿来为我正在做的布鞋细心传授经验的神态,我的心里甜滋滋的,比有新鞋穿,还要觉得美。

  母亲先将鞋底和鞋帮对正,然后拿起钢锥在两头各穿一个眼,用绳子穿起来;再给中部的两侧各穿一个眼,再次用绳子穿好;然后让我穿在脚上,在炕上走一走。这时,我很神气。穿着四面漏风的布鞋,走在炕上的感觉,如同首长正在检阅部队一般。我学着电视剧里的剧情,嘴里喊着各类口号,逗得母亲直笑。母亲看了一会我的表演,让我把鞋脱下来,仔细瞧瞧鞋帮与鞋底究竟正不正,如果存在偏斜的话,再进行纠正。等做完这些,母亲才开始做最后的步骤,这是母亲多年做布鞋的精髓所在。简单的办法,既解决了布鞋的外部美观问题,又促进了和孩子之间的交流,可谓是一举两得。

  母亲做好布鞋后,并不会立刻给我穿,直到我脚上的旧鞋穿破才会给我。我的心里想着新鞋,脚上却穿着旧鞋,那样的日子真难熬。我日夜都在期盼旧鞋赶快破,可鞋子好像和我作对似的,一直完好如初。我开始琢磨起来,小脑袋动起了歪点子。走路时,故意擦着地面走;下地时,专挑难走的路;下雨时,也不穿胶鞋;上课时,也不断用鞋底磨桌腿……一系列的歪点子被我轮番运用,可母亲做的布鞋确实结实,各种手段全部用完,依然没有期盼中的效果。一时间,我成了漏气的皮球,整日里蔫蔫的。

  我很聪明,从卧室的那些奖状就可以看出来,我想了一个有点缺德的办法。我借来工匠的大锥子,没费多少力气,鞋底瞬间被轻轻戳破。看着破布鞋,我的心里顿时兴奋极了,这下终于有新布鞋穿了。

  深夜时分,我手捧鞋底开洞的旧鞋,满怀难过的心情对母亲说:“妈,我的布鞋破了。”母亲接过一看,笑了笑,点了点头。我的心里甜滋滋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新鞋疯玩的场景。那夜的梦很甜、很美,一觉睡到自然醒。

  我一醒来,便吵着要新鞋,母亲告诉我,新鞋在炕头呢。我仔细瞧了瞧,除了那双旧鞋之外,哪里还有新的呢?在我一番撒泼打滚之后,母亲叹了叹气,将那双鞋拿过来递给我,只见破洞已经没了。被我戳破的洞被母亲用一块袼褙缝了起来,看着母亲疲惫的双眼,我顿时惭愧地垂下了头。母亲摸了摸我的后脑勺,一句话没说,但我隐隐感到母亲的泪水滴到了我的脖子上。泪水很暖和,那是母亲的慈爱。

  时过境迁,几十年的漫长光阴一闪而过,祖国的大好河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经济得以飞跃式快速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也陆续提高,昔日里的粗布鞋渐渐消失在大众眼前,但布鞋依然没有彻底退出当今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只是穿布鞋的人少了点。对我来说,即使脚穿昂贵的名牌鞋,那也比不了母亲做的布鞋,只有那些布鞋里有浓浓的母爱和人世间最亲切的关怀以及童真年代的那些难忘的点点滴滴。

  我珍藏的那双布鞋里,既有孩提时代的青涩纯真,也有母亲的温暖关爱,还有对家乡的殷切思念。身在异乡,只要时不时摸摸那双布鞋,我的心里便是暖暖的。虽已时过境迁,但布鞋里的爱依然是我的生命中最朴素而温暖的关怀。珍惜那一份关爱,铭记那一段难忘而甜蜜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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