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朋友徒步,走得稍远了些,近午时,雄伟的九州台已在眼前了。
坐在山庄的门边小憩,看到甬道上的横幅红底白字的宣传,安宁桃花节开幕式定于四月十九日。看到这横幅,心里忽然就想去安宁了,避开人头攒动的节会,于无人时看桃花,该是别一番景致吧。和朋友目光交会后,在彼此肯定的眼神中起身,我们赶赴了一场桃花的盛宴。
这里离安宁不远,翻过一道山岭,再半小时的车程,就是桃花节的中心仁寿山了。桃花节我年年去,次次都赶在节会期间,算算已经有二十年了。
唯这次例外,离节会开幕尚有一段时日,我们到达时,那里果然清静得很,四野无人,零落的几处农舍在绿树掩隐下时隐时现。透过树影,大片的桃林已经远远的张望着我们了。
小径上有微风捎来的花瓣,空气中也弥散着淡淡的花香,泥土和石块也因这桃林的庇荫而显得温柔可人。融融暖暖的四月阳光,洒在潮湿的田径上,在我们走过时,仿若化成了水,溅溅有声。
斜刺里忽然有农人行来,赭红的肤色像极了这一带泥土的颜色。
“你们,是来找人?”他稍稍放慢了脚步,边走边问了一句。
“我们,来看花的。”
“看花?”他徐徐的走过,顿一下,撇下了这样一句。“哪里有花?”
我和朋友在相顾愕然中,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如此满山满眼、幽香扑鼻的桃花,他竟然问我们“哪里有花?”。
但微风过处,花雨飘落、花香依然,春风中的桃林似乎并不反对他的说法。
进入桃林,朋友自顾自地钻进花海深处去了,我则已被眼前的景色迷醉了。
花色极淡,却有一抹嫣红极力漫延。树干虬劲,发着古典的青黑色的光,肃穆庄凝,却刻意伸出枝桠极稳重地托住了一树柔浮浪漫的`胭脂。我惊奇于如此凝重的意志上,怎可生出如此似梦似幻的颜色来了。
静静地与花相对,望着桃花的洋海,看蜂蝶营营,鸟翅振振,只觉得天地联袂圈出这样一块净地,一片净土,以供我们世俗中人片刻的沉醉,这是多么完美的造化。
使我们为之痴醉的桃花,而那个农人竟然就荷锄飒然而过,并且说:“哪里有花?”。
忽然,我懂了。想到“司空见惯浑无事,断尽苏州刺史肠”的诗句来,司空大人处美不惊,是因为已经见惯不怪,而这农人也该是在桃花经年的栉沐中,说出这样令人气绝的话吧?他应是这些桃花的主人。在他眼里,称得上花的是那些栽在盆里,插在瓶里的花吧,而桃花、稻花、麦花,在他眼里只是他的庄稼,他经营的作物么?
花是树的一部分,树是山的一部分,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是他的全部。花于他的生活,就如水与乳的交融,已经浑然而成一体了。
只缘身在此山中,“哪里有花?”。生在花中而不知有花,是何等的淡然洒脱!
阳光静好,和风如水,天空湛蓝无物,小径寂寥无为。
回来的路上,我心里暗暗嫉妒着那个肤色赭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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