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野都闻得见田地里烧柴禾的烟味的时候,就想写写这春日的光景,真正动笔却活活熬到清明时节。
真正是春天到了,一阵倒春寒过后,气温升了些,不像早些时候,人人裹得粽子一样。不过也还是乍暖还寒时候,三晴两雨,气温升了降,降了升,只是幅度小了不少。
清明这几日,早晨与午后都是照例地下一通蒙蒙细雨,大些的时候勉强听得见青瓦上的沙沙声。听这雨声,想起小时候的春天,下起这蒙蒙细雨,总喜欢走在屋后的田埂上活像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那时总喜欢用牛毛细雨形容这雨,现在倒不好意思再用。
晌午的间隙,天微晴,远山近陇都格外清明,对面小山之后有缕薄雾缓缓升起,我当是农民烧柴禾的青烟。闲来无事,我决心去看看那些久违的花儿。
几夜春雨,李花早已谢尽,换了一身嫩绿的新装,还有些许干瘪瘪的花瓣仍不舍地挂在树梢,树下洒落的一地花瓣,犹如鞭炮燃尽之后的一地纸屑。我爬到树上,摇落了一树的雨,掉得满身满脸。掉了花瓣的花儿,乍一看只见浅褐色的花蕊,仔细些方才看得见里面的花心也变了笔尖大小的翠绿锥形,煞是可爱,那便是李子的雏形,再过三四个月,便是那香甜可口的李子。
桃花呢,远看并不惹眼,枝干间一树浅红,些许的枝叶,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近了看,粉红的花瓣,紫红的花蕊密密扎扎,一朵朵精神着呢。古人说人面桃花别样红,用这桃花形容人的美丽。我倒觉得这花儿如那正值妙龄的女子,绽放得那样温婉动人。一夜春雨,树下的泥巴上全是散落的花瓣,只再几夜雨,这些花儿也都该换做果实挂于枝干了吧。
此时的梨花,瓣上全是雨露,梨花带雨,最是清纯无邪,又带两分妖娆妩媚。梨叶上也全是雨露,泛着碧绿的光。锯齿形的梨叶大的才鸡蛋大小,用手轻触叶的边缘,并不蛰人,轻柔的像春日的阳光。树底下飘散着浅白的细长叶萼,不知这梨花还禁得住几场春雨。
油菜花依旧那样灿灿地黄着,扬着头,像个青春飞扬的少年,他还不曾懂得低头呢。豌豆胖乎乎的枝蔓四处伸延,下面紫红的花朵开得正艳。旁边的胡豆有的挂了细长的果,有的花也还开着,黑的,紫的,如一个迟暮的美人,毕竟过了风华正茂的时候。东边那片紫阴阴的萝卜花,不知何时已醉倒在地。
傍晚,依旧的下起雨来,依旧是牛毛细雨,春日里的雨能大到哪里去呢。
是夜,躺在床上看书,倦了,关了灯,闭上眼,听见屋后有雨滴落水面,定是雨大了些许,从屋瓦上汇聚到边缘,滴落到阳沟的水面。叮;——咚,叮——咚……轻、柔、细、润,有小小的欢快与欣喜,感觉那雨滴离水面很近很近,其实屋檐离地面怎么也有两三米。雨滴垂落,滴成一曲催眠曲,雨是唱着催眠曲的母亲,我是躺于夜中的孩子。农历的三月,躺在乡下的瓦屋下的木床上便有这般好处,既无汽笛,也无人嚣,只有这雨,这轻、柔、细、润的雨。这雨滴润泽着我那枯涩已久的心田,如润泽农民的庄稼地。
听着这雨声,心便静如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