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至爱散文

时间:2021-08-31

  接了个电话,提着大西瓜,牵着小丫丫,今天回娘家。我的父亲,住在乡下。

我的至爱散文

  习惯了小街窄巷的鸡鸣狗叫,不爱城市的繁华喧嚣,我的父亲,最终拒绝了哥哥的再三挽留,执意守着那一间两进二层的老房子,无论多少人惜叹,多少人嗟呀,我自岿然不动,笑语依然。也许,这到处充斥着草香稻黄泥土味的村庄,才是他舒服的小窝,快乐的天地,留恋的世界。自在才是家啊!

  我的父亲,从来就不多话,却是我心中的山,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山,如此静默,却如此凝重,即使用最生花的妙笔去描绘他,都嫌模糊;即使用最生动的文字去形容他,亦显苍白。

  喜欢拉过一把竹椅,笑眯眯坐在他的身边,闲话家常。谁家的闺女嫁了好人家,哪家的小子交了好运啦;玉米长得多高了,狗儿肥了几斤啦……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是甜甜的的味道,幸福的味道。

  今天的话题,是宗谱。提起宗谱,父亲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呵呵,今天,口水多过茶的主角,是他。

  搬来两部厚厚的大块头,父亲乐滋滋地翻开用书签做记号的地方,开始娓娓讲述我姓氏的历史:古老的姓氏,其历史可以上溯到春秋时代,在历史上文才荟萃,名家辈出。将相公侯,文人学士,奕世蝉联,星光灿烂。在国者则彪炳汗青,在家者则照耀族门。文则治国武则安邦……引经据典,口如悬河,精妙处,只见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真真让我叹为观止,惭愧啊,共同生活二十载,嫁出家门八年余,从来不知道父亲的口才如此之佳。时不我待,抓住机遇,我,开始“循循善诱”,“引导”父亲口诉历史。戎马十八年,执教十七载,有血有泪,有喜有乐的历史。谜一样的历史。

  父亲生于1932年,公公婆婆去世得早,所以,连自己的具体生辰都不知晓,只听叔伯说过,是陌花(本地方言,为农村随处可见的一种植物,割下捆绑可做扫帚用)飘絮的时候。陌花展颜,一是三月,二是八月,再三求证,均告无果,无奈之余,且信神婆,定在三月初六辰时。

  凄苦无依放牛娃,受尽风吹雨打,看尽人情冷暖,几多雪霜侵,几重东风恶,硬是咬牙自学完了“人之初,性本善”。青青山坡上,牛儿吃嫩草解饥,男儿以枯枝为笔,练书法之“我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心中美丽的梦想之花,却不曾凋落。

  一十九青葱年华,丢下赶牛鞭,穿上绿军装,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光荣啊,幸福啊,从此天涯,处处是家。

  部队是个大熔炉,好男儿百炼成钢。激情燃烧的岁月,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谱写一曲自己的英雄赞歌:为普通战士,苦练基本功,摸爬滚打中长本领;任警卫班班长,首长身边的保镖兼保姆,辗转奔波的追随中显忠诚;当少尉排长电影队队长,荣立个人三等功,不居功自大,不据位自傲,与战友携手并肩,篮球也好,田径也罢,强手云集的赛场上,洒汗水,流热血,胜荣誉……极目远眺处,不禁赞叹,江山如此多娇!

  英雄有铮铮铁骨,亦不缺儿女柔情。年过而立,尚未成家,探亲之假,巧遇我妈。二三佳人,豆蔻年华,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红了桃花,醉了人家。

  十八载的戎马,得其所的生涯,为了如花美眷,红尘知己,毅然而然,婉拒首长的挽留,未顾战友的情谊,舍下熟悉的部队,揣着一个个闪光的勋章,转业回到了地方。1970年4月,于沙田大队任副书记兼民兵营长,每天的工作,就是下村,听取鸡毛蒜皮,处理家长里短。1972年四月调中心校校长,兼党支部书记,1974年龙平校长。

  就在这一年的.上学期,一贯行事以温和慈善风格出名的他,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母亲当时也在龙平,民办教师,工作半年才得仨月工资)立马丢下手头工作,打辞职报告,收拾铺卷盖,打道回府。此事,此时,父亲说得轻描淡写,波澜不惊,而我已是心驰神往,遥想,父亲当年这一举动,该是何等气概,何其英雄!!母亲啊,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母亲生日十月三十,命运多舛。家境贫寒,姐妹众多,生于东家,过房西家,尝遍酸甜苦辣。1949解放那年,10岁的她,进深山闯幽谷,用单薄的肩头,扛出沉重的圆木,几十里崎岖的山路,一根一分钱的报酬,分分计较,积攒成学费,才能走进课堂,捧起课本,念“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初中毕业后,民田村小,老师一位,民办。婚后产子,哺育三年。66年调沙田小学,还是老师一位,民办。而后随军,六九七五部队幼儿园,三年幼教。1969年,回乡之后,分田到户,以记工分。1972年,沙田小学,1974年,龙平小学,1979年,中回小学,1985年,沙田小学。来来回回,跑断了腿,累弯了腰,依旧老师,依旧民办。母亲的从教生涯,何止辛酸泪,辛酸泪一把?!

  苦已尽甘方来,盼呀盼,盼落了月亮,盼亮了启明星,曙光微现。转正的指标,这好似三寸金莲迈出的脚步,不管多么姗姗来迟,还是批下来了,我的母亲,辛苦大半辈子的母亲,终于可以摘下“民办”的帽子,步入“正规”的队伍。感慨啊,狂喜啊,终究未能承受住这万千思潮浪涌,心中那根好细好细的弦,崩得太紧太紧,一朝宣告断裂,我的母亲,带着一心的满足,却留给亲人满腔的遗憾,离开了人间,升上了天堂。那一天,是1988年十二月十四日,卒年四十有九。

  母亲啊,我的母亲,如此清晰地记得,之前你还计划着,十一天后我的九岁生日,你四十怀的女,差点失的女,最终得的女的生日,该如何庆祝,却在该惊喜连连的时候,撒手人寰,让我们体验失去至亲的痛。九岁以前的我,娇俏调皮,九岁之后的我,乖巧缄默。情何以堪?这样的失去,你叫人,如何去排解,怎么能排解?

  幸好,我有父亲。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善当爹会当娘的父亲。

  怎么会忘记,衣裳破了,他补,巧手如娘;清晨起床,他唤,温柔如娘;功课不会,他教,耐心如娘;腹中饥饿,他做,味佳如娘……

  我的娘啊,亲亲的娘,恍若,你从未曾离开。

  我的学业,父亲从来不用操心,也不必操心,而我的婚姻,父亲差点急白了头。踏出校门,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遇见了他,竟然感觉那么熟悉,遂情窦初开,芳心沦陷,无怨无悔。父亲好慌,好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无助,如此无奈,好说歹说,正说反说,话说尽,而我依旧痴心一片,跟定了他。不知道,两个男人锁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最终,父亲还是把我交到了他的手上,虽然,眼神里,透着几许怀疑,行动中,显出颇多不舍。

  所幸,我的眼光,我的感觉,纵使年少,亦是敏锐非常,那个他,很宠我,像父亲一样,宠得捧在手心怕飞,含在口里怕化,宠得我无法无天。

  许多年后的我,蓦然回首,才发觉,曾经在他身上找到的,如此熟悉的感觉,叫“恋父情结”。原来,内心深处的我,是希望可以永远像个孩子,肆意撒娇,邀你怜爱,受你宠溺,在你身边,在你心尖。

  也许是在部队炼出的一块好钢,父亲一身正气凛然,1986年6月15日退休后,依然精神矍铄,德高望重。小到邻里乡里的安龙打醮,修桥建路,大到家族里的房头负责,大家都信任父亲,让父亲掌管最是千头万绪的会计工作,偏偏父亲极其负责,凡事亲力亲为,我家的那辆凤凰牌坐骑(我们称之为“大坦克”)伴他风风雨雨几十年,见证了所有峥嵘或不峥嵘的岁月。

  沧海的凝聚,掺杂着多少流年岁月;桑田的混淆,饱含了多少风雨春秋。今年76岁的父亲,阅尽云卷云舒,看遍花开花谢,他以沧桑的容颜,赠予儿女青春,用传奇的经历,赋予儿女坚强。父亲,你不老,起码在我眼里,你不会老,依旧是那个最帅,最帅的兵哥哥。

  儿女与父亲,都不轻易说爱,但是不说,不代表不爱。这种爱,早已深入骨髓,超越任何一种感情。不需时时挂在嘴边,也无需向对方表达。陪着我们生生世世,永不过期。时光流逝,秋雨淋湿了琐碎的记忆,尘埃也掩埋了几多悲苦,几多欢乐,唯有这份“爱”,不会忘记,无法忘记。

  爱我所爱,我的父亲,请相信,女儿一直是你最最贴心的小棉袄,爱你,亘古不变。以温暖的姿势,无言的方式。

  (悄悄话一句:父亲,我将陪着你,静守日月。从今往后,即使我眼眶微红,也要微笑着仰起头。我努力幸福给你们看。我的至爱,窗外日光倾城。从这个春天开始,我给你们花开不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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