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2月19日上午10点,我突然知道了我老叔已于18日晚病故了。是妈妈来电话告诉我的。在电话里,我们简短地聊了几句事情的经过和安排。放下电话,我就不自觉的搜寻对老叔的记忆……
我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在家庭聚会时,妈妈经常讲大姐两岁时,家里经济困难,当然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宽裕,孩子也没什么零食,妈妈心疼的给大姐买了一斤饼干。可转身的功夫,竟发现那一斤饼干已用热水泡在一个水舀子里,被老叔消灭一半了。每逢这时,大家就爆笑一顿,老叔也总是“嘿嘿”一笑。
爸爸也常给我们讲个故事:有一天奶奶和妈妈外出办事,爸爸上班,留老叔在家照看我和大姐,一个两三岁,一个四五岁。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活儿可有点儿难度,可老叔是有办法的。他站在炕沿边上,往炕里扔白菜帮子,让两个孩子在炕上抢,谁抢到了谁吃掉。我们玩儿的疯,吃的享受,不知吃了多少白菜,反正爸爸说,这一晚上我们不知尿了多少次炕。说到这时,老叔还是“嘿嘿”一笑。
现在想,多数的关于老叔的记忆都是从奶奶、妈妈嘴里听来的:说老叔结婚了,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娶了一个农村的姑娘,就是后来的老婶。具体的事情记不起来了,只是清楚地记得老婶与奶奶相处的不好。老婶好像还正式声明,给奶奶钱养老可以,就是不养奶奶。当然奶奶也用不着他们养,奶奶是我们家的皇帝,说一不二的,怎么可能跟他们在一起过?于是就有了老叔家每月给奶奶几块养老钱,具体是多少,不记得了。总之,一直到我上大学,也没超过十元钱,那时我的零花钱已远不止这个数了。再有就是,每年春节,他们都会拎着一只鸡光子来看奶奶。
据邻居讲,老婶的性格很蛮,有一些执拗。
我自己唯一有点儿印象的是,我还是个小孩儿时,站在凳子上才能够着窗玻璃的年龄,大概四、五岁吧,好像是我说话冒犯了老婶,而她打了我,然后就是奶奶与她大吵一顿,就那么分家了。奶奶从小照顾我们姐俩儿,那可是一下不舍得打我们的,当然气不过老婶打我。记得事件的导火索是我听到她说奶奶的不是,我去告密了,但孰对孰错,早就忘了。
能记得的是,老叔做不了老婶的主,对那个一根筋的媳妇没有办法,而自己也不是一个有决断的人。
听奶奶说,老叔家吃的非常不好,老婶是用电饭锅炒菜的,可想而知是什么味道。所以,只要老叔一到我家来,有什么好吃的,奶奶赶紧端出来。
听妈妈说,不管老婶怎样,老叔还是不错的,就是老婶不懂事儿,也没法跟她一般见识。
再后来,我上大学了,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只是在堂兄弟们的婚礼上见过几次,话不多,脸黑黑的,一说话先“嘿嘿”。
去年国庆节,听妈妈说,老叔病了,肺癌,晚期。不过也不让我们去看望,因为平时很少联系,都去探望,他该多心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妈妈和爸爸去看过几次,间或听到一些他的病情,但现在想,竟一直未去认真地关注。
可能几年来一直对老叔有些不满吧。奶奶过世近六年了,他们一家出席了葬礼后,就没一个人,包括老叔,问一声奶奶的骨灰存放在哪里,清明节也从未去过朝阳沟。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想起奶奶,尽管他出生三天就没了父亲。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六年都不去自己老母亲那儿看一看,毕竟是住在一个城市,方便得很,但终究是没有问过,也没去过。
所以,我其实是讨厌他的,从那时起,一个个清明节,与日俱增的讨厌。
我以为我讨厌他了,也以为其实我们已经是路人了,不需要再花时间去问候。可听到妈妈的电话,又觉得不是,奶奶和妈妈讲的关于老叔的一些片段突然就又出现了,那么清晰可见,那黑黑的脸膛,憨憨的笑。
我是要去送送老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