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走了阳光,满池的荷叶便枯萎了,雨染黄了梧桐,遍野的牧草便枯萎了,七夕的晚云抹暗了清亮的银河,热情的夏季便枯萎了。风铃声,伴着古筝,从此凡尘染上身,秋结着愁怨就来了,像一位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愁怨地彳亍着。
秋一定是结着愁怨而来的,她满头的青丝,被寒霜一根一根地挑染成苍无,那满目的苍白,从香樟、月季到槐树,一路接着一路。秋一定是结着愁怨而来的,她的双眸,那么干涸,连泪水都无法洗礼,失去了春天的凌波和夏季的碧芒,从鱼塘、小溪到河流,是哭了?枯了?还是哭了?秋一定是结着愁怨而来的,她的手臂,印刻着岁月的痕迹,烈日晒过的斑痕在一点点融入她的肌肤,从大街、小巷到幽径,落叶都在慢慢地堆积,终于化为秋的斑痕。秋一定是结着愁怨而来的,她的歌声,没有了春天的婉转和夏季的激情,像一曲琵琶,珠玉落尽,细弦烟灭,从野鸭、天鹅到鸿雁,都在唱着——秋了,愁了,秋了。
秋天,是这么的愁怨,雨打芭蕉,芭蕉却是萧萧无言,风吹蔓草,蔓草却是默默凋残。我拾起秋的断发,看着秋的枯眸,抚着秋的旧臂,听着秋的悲歌,真想给这位丁香花般结着愁怨的姑娘以慰藉。我想把秋撰写在天上,可是连上天也悲悯秋的愁怨,此情何堪,不忍相看,于是上天离得远远的,就好像远离庖厨的君子,原来,秋高,秋高,不是气爽,而是一种带着悲悯的无情。我想把秋融化进水里,可是连潭水都叹息秋的愁怨,肝肠寸断,花败凌乱,于是潭水离得远远的,从上下一心的“湬”走到各为左右的“湫”,再行至永远分离的“秋水”,原来,不是望穿秋水,而是秋水成了忘川。我可怜的秋啊,就这样被天与水远弃,成了四处飘撒的丁香,成了漫山遍野的残红,徒添一层怨气。
一把纸伞一绫罗,轻蹙双黛螺。原来“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终究换不来一朵春红,“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终究轮不到一片日丽,“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也终究等不来一份守候,便只有结着愁怨的“银烛秋光冷画屏”,来“添愁益恨绕天涯。”
哦,就是这哀怨的秋天,你结着愁怨而来,我却不忍你再结着愁怨而去,你满眼沧桑,燃尽苍茫,你云鬟失去,寒冷一地,你无频踪迹,无聊心绪,那么愁怨,愁怨又彷徨,彷徨又迷茫。可你挥一挥水袖,万物便改变了歌喉,你挪一挪裙摆,世间就改变了色彩。所以,请不要伤悲,我们都在共着你的脉搏,我们都在伤着你的忧伤。愿有一日,我能求来天之空灵和水之柔情,让你成为一朵永远盛开的丁香,只撑着油纸伞,慢慢把时光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