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旧梦散文

时间:2021-08-31

  偶尔回老家一趟,看到老家村庄的变化越来越大了,农村城镇建设的步履已踏平了村里几乎所有的老房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漂亮整齐的二层小楼,村里的父老乡亲也和城里的人们一样,开始享受着太阳能热水、暖气、抽水马桶的便捷和舒适。清晨起来,一个人在村里四处走走,一样的楼房,一样的街道,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一直无法记住哪栋楼房的主人是谁。怀着一种寻觅旧梦的情愫,总喜欢去村里的旮旮旯旯看看,偶尔发现一丝过去的痕迹还幸运地活在一个角落里,无论是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让我眼睛一亮,生出许多的亲切和温暖。望着在晨风中瑟瑟发抖的灰瓦木梁,记忆里的故事,便像永远也扯不断的风筝一样,将我牵向了童年的天空。

老村旧梦散文

  旧时的老村庄,每一条小路都是曲曲弯弯,路边的墙角似乎永远生长着细细的小草,开着黄黄的苦菜花儿。那些曲径幽深的三进院落,那些坐落于村头巷边、整天吱吱扭扭唱歌的石磨,那些盘根错节的古槐,那一片爬满蝉蜕的枣树林……还有那春日里的榆钱儿,秋日里的红石榴,夏日里生满小鱼儿的池塘,冬日里永远也化不完的冰凌……每天早晨,当晨曦穿越密密的石榴树透进窗口时,慵懒在被窝里的我尚睡眼朦胧,此时,院子里母亲那“咯咯咯”的唤鸡声,梧桐树上婉转的鸟鸣声,四邻院落的狗吠驴叫声,还有巷子里买豆腐大婶那清亮的敲梆声,便一股脑儿地灌进了我的耳朵……村庄忙碌而快乐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夏日的傍晚,当一缕缕艾烟袅袅升起时,劳碌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拿着蒲扇,端着饭碗,散坐于大树下,一边啦着呱儿,一边笑骂着在一旁嬉戏打闹的孩子,这一幅人们最为熟悉的画面,永远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温馨、最美丽的一幕。

  村子里那些连着长长过道的三进院落是解放前的大户人家留下的,后来每一个院落都住进了很多人家,高大气派的门楼上,雕刻着字符和图饰的青砖褐石,曾让我的童心充满了神秘和好奇。这些院落曾是我儿时的乐园,与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时,只要你藏身于这些院落的某一个角落,小伙伴是不会轻易找到你的。村里的古槐颇多,大概有十几棵吧,它们或散落于路边,或挺立于谁家的院子里,粗壮的树干虽布满了孔洞,但龟裂的身子仍顶起了一树铺天盖地的绿荫。听村里最年长的老爷爷说,他小的时候这些古槐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后来树干里的孔洞比以前更大些了。老爷爷说这些树都是些老寿星,它们都有上千岁的年纪了。村里的人还相传,这些古槐历练了上千年,都是有灵性的,它们遇盛世则荣,遇乱世则枯。有时我和小伙伴们爬进那些树洞里玩耍,奶奶就忙不迭地让我们出来,奶奶告诉我们,这些古槐是狐妖藏身的地方,玉帝为了灭妖,就让雷公公用雷电劈死它们,这些树也就跟着遭了殃,被劈开了很多孔洞。我们听了,一个个都吓得毛愣愣的,再也不敢钻进树洞里玩耍了。

  村边的池塘和枣树林是给予我和小伙伴们最多欢乐的地方。烈日炎炎的夏日,我们每人拿一个拴着长线和竹竿的罐头瓶,瓶子里放进一些碎馒头,沉入池塘,只需等上几分钟,再猛地将罐头瓶提出来,瓶子里便多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我们称之为“诳鱼”。诳鱼诳够了,小伙伴们便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跐溜溜钻进水里,像小鱼儿一样悠哉游哉。我胆小不敢入水,就在岸上给他们看衣服。大人是不允许孩子们下水的,所以我只要远远地看到谁的父母来了,就赶紧咋呼他们上岸,有时来不及穿衣服,少不了被大人狠狠地骂几句,再拧着耳朵将自己的孩子拽回家去。枣树林和池塘相隔不远,每一个盛夏的傍晚,那里面松软的土地里会钻出许多蝉猴子(蝉的幼虫),一晚上我们能摸到几十个,最有趣的是观察刚刚出土的幼虫怎样脱壳,脱壳后怎样由幼嫩的绿色变成硬硬的黑色,而那油炒蝉猴子的香味,至今仍令我回味无穷。

  温馨的记忆萦绕着身居老村十八年的情怀,曾经的蹒跚学步,曾经的懵懂顽皮,曾经的踌躇满志,我的年少步履,都深深地浸润着这片泥土的醇厚,浸润着这片泥土上一花一草的芬芳。

  而如今,早已干涸的池塘没了,枣树林没了,老房子没了,规划区所有的树木没了,有的是一排排崭新的楼房,一条条笔直的水泥路。

  村里的孩子如今三岁就上幼儿园,很多人家把孩子送入城里上学,街道上已看不到疯玩的孩子们了;早晨醒来,再也看不到窗外的树影婆娑,再也听不到树上鸟儿的歌声了;夏日的傍晚,再也看不到人们走出家门,围坐于大树下的乡情融融了……

  时代进步了,农村富裕了,而我总觉得失掉了些什么,是失去了老村几百年的根,还是失去了一些农村人固有的自然与质朴,我已难以确定,也难以寻觅了。

  走出新楼区,远远地一株幸存的古槐映入眼帘,它孤独地守候着一片青砖灰瓦的废墟,依然孔洞穿身,依然盘根错节,依然顽强地向上伸展着,顶起一片巨大的盎然绿意。这苍老而充满生命活力的古槐,该装着多少沧桑故事,谁能听懂它的默默心语呢?

  新楼仍在逐渐扩展,这棵古槐能够永远生机勃勃地矗立在那里吗?但愿能够吧!我在心里默默为它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