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与水井散文

时间:2021-08-31

  在故乡的语境里,石臼与水井可以说是患难与共的夫妻。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石臼与水井是人类定居的标志。不难理解,水井为人类居住和灌溉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而石臼是人类加工食物的原始工具,要生存两样缺一不可。

  在我居住的村口,有一口老井,老井边上有一块大石臼。井都还认得,而能叫出石臼(我们这地方土语叫“ 地宕窝子”)名子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了。那口井很深,上面布满苔衣,内壁鹅卵石附有不知从何处求索而延伸过来的树根,似潜龙入海状。水深邃、沉稳、墨绿。石臼是一块不是十分规格的正方体,厚重,大约要五六个劳动力才能抬起。它们都被现代文明远远地弃在尘封的岁月里,掩没在衰草中,无人问津。无从考证它们的历史,但可以说它们是村庄资格最老阅历最丰富的长者: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物是人非斗转星移。人走了一拨又一拨;树木已枯又荣;在村庄层层叠叠的变迁里,你把痛苦和欢乐,喜悦和悲伤,眼泪和笑容,丰收和灾荒都深藏在幽深的井里和厚重的石纹中。曾经这里热闹非凡,因为石臼和水井是祖辈们不可或缺的物件,这里更是祖辈们活动场所:女人在井台上汲水洗衣浆纱,男人在臼屋里打谷舂米。女人柔情似水,男人憨厚如石。无论是朝霞满天还是夕阳铺地,在袅袅饮烟里,男人和女人相视抿笑,把平淡的艰苦的岁月打发得如此诗情画意。在古老的村口把刀耕火种的农耕文明演绎成农村版的《清明上河图》。

  如今石臼和水井象从历史深处携手走来的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也象一对空巢老人,不辞嬴病卧残阳,守望在村口:牵挂故乡的每一位游子和归人;眺望雁阵南飞;聆听布谷催春;扳着指头算着,应是红肥绿瘦还是李白桃红?把一个小小的村落都装进自已缜密的心思。渴望有一位路客或是归人能再次饮一把井中甘美的泉水;渴望有位后生能再次在石臼中舂一把香喷喷的生活!可惜无人关顾,甚至看你都是不肖的眼神。在浮躁而功利的时代里,没有谁会记起你,你和人类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没有谁会认同你养育了他们的祖先。现在的人都在喝纯净水。矿泉水,就连自来水也是加了过滤器层层过滤后方才饮用。其实,只有井水才清澈、单纯、宁静毫无杂质,因为那是大地母亲的乳汁呀!是的,就象现在多少婴儿宁可喝含有三聚亲氰胺的奶粉,也不喝母乳一样。更别说吃石臼舂出的米了,现在的大米多是包装鲜亮华贵而又重金属超标,已经游离大米的本身的含意。其实石臼舂出的米,虽然粗糙,但恰恰保留了大米最有营养的那一部份,而且钙质高。正如当下的人衣着华丽而“营养和钙”缺失!  清风明月。我久久在坐在老井边,抚摸皱纹满身的石臼。穿过旷野的风穿过我的头发继而穿过我的身体仿佛更要穿过我的灵魂。风如此地徐徐又是如此地疾疾,是在追寻失落的往昔还是在思考迷茫的未来?

  是啊,就连诗人也是在井台上发出穿越千年的思乡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首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我此刻就在故乡的怀里,那我又在思念什么呢?无疑水井和石臼是载不动的乡愁啊,一个根植得太深一个厚载得太重。一个戳痛你的心房一个压痛你的心扉!我忽然想为它们做点什么?否则我的灵魂将寝食不安,就象面对多灾多难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的父母,我们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方能报答养育之恩。可是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摆平了石臼,在井里扯上一桶清泉,缓慢在注入石臼的心窝,然后种上了一棵莲花。这是我的突发奇想:梦想石头都开花!也算是无用之人做的无用之事吧。

  故乡的游子,有一天你老了或者伤痕累累,你回到了故乡,水井边上石臼中的那朵莲一定会为你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