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陆游诗中的巴蜀情结(2)

时间:2021-08-31

  对于“集中十九从军乐”[4]的陆游来说,从戎南郑的一段生活成为其诗歌创作的重要主题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他难忘行军作战的艰苦:“我昔从戎清渭侧,散关嵯峨下临贼。铁衣上马蹴坚冰,有时三日不火食。”(《江北庄取米到作饭香甚有感》,卷一七)他也难忘军幕生活的豪壮:“貂裘宝马梁州日,盘槊横戈一世雄。怒虎吼山争雪刃,惊鸿出塞避雕弓。朝陪策画清油里,暮醉笙歌锦幄中。”(《忆山南》,卷一一)他反复忆及南郑的烽火:“客枕梦游何处所?梁州西北上危台。雪云不隔平安火,一点遥从骆谷来。”(《频夜梦至南郑小益之间慨然感怀》,卷一八)“壮游谁信梁州日,大雪登城望夕烽。”(《病思》,卷三一)这正是一位始终希望亲临抗金前线去杀敌报国的爱国诗人笔下应有的内容。那么,陆游诗中同样频繁地回忆其巴蜀之游,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先让我们考察一下陆游诗中的巴蜀情结的具体内涵。

  (二)

  首先,陆游对巴蜀的回忆贯穿了很长的时段,几乎可以说他自从出蜀后就无时不在思念巴山蜀水。淳熙五年(1178年)四月,陆游离开成都东归。舟行至玉津,作诗云:“蜀苑莺花初破梦,巴山风月又关身。”(《舟过玉津》,卷十)至泸州,作诗云:“行遍梁州到益州,今年又作度泸游。……天涯住稳归心懒,登览茫然却欲愁。”(《南定楼遇急雨》,卷十)至合江,又作诗云:“出门意惝恍,烟波浩无津。安得结茅地,与神永为邻。”(《夜泊合江县月中小舟谒西凉王祠》,卷十)在合江往涪州的途中,又作诗云:“依依向我不忍别,谁似峨嵋半轮月?”(《舟中对月》,卷十)闰六月将到京口,又作诗云:“卧听金山古寺钟,三巴昨梦已成空。”(《将至京口》,卷十)这些诗不像是一个离乡多年的游子终于归乡时的欢快口吻,倒像是去国怀乡之人对故乡的依依不舍!是年九月,陆游回到山阴故乡后,即作《怀成都十韵》(卷十),满怀深情地回顾“锦城一觉繁华梦”,并慨叹“旧游欲说无人共”!一个月后,又作《梦至成都怅然有作》(卷十)说:“孤梦凄凉身万里,令人憎杀五更鸡!”如果隐去作者之名,说这首诗是一位蜀人离蜀后的思乡之作,谁曰不然!对蜀地的思念从此成为陆游诗中的一大主题,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例如作于八十四岁的《新春感事八首终篇因以自解》(卷七四),其四曰:“忆到夔门正月初,竹枝歌舞拥肩舆。”其五曰:“锦城旧事不堪论,回首繁华欲断魂。”又有绝句《梅》(卷八十)曰:“三十三年举眼非,锦江乐事只成悲。溪头忽见梅花发,恰似青羊宫里时。”到了八十五岁,他还作诗怀念蜀道:“天回驿畔江如染,凤集城边柳似搓。”(《偶思蜀道有赋》,卷八二)又怀念青城山:“谁知游剡兴,不减上青城?”(《江路》,卷八五)如果我们把陆游自五十四岁出蜀以后的三十二年创作历程作一番考察的话,[5]会发现思蜀主题之频繁程度是惊人的,正因如此,当我们读到陆游自称“自计前生定蜀人”(《梦蜀》,卷七六)以及称蜀为“吾蜀”的诗句时[6],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