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因了与花同样的境遇,对花顿生同病相怜之情,因此有“行到中庭数花朵”之举,“数花朵”既是宽慰花,也是宽怀自己,相当于一种倾诉,只不过是用动作而非语言罢了。数着数着,情难自禁,逐渐花人难辩,正是金圣叹所说的“人到花里去,花到人里来”的花人合一的境界。《唐诗鉴赏辞典》说“用‘数花朵’来遣愁散闷,打发这大好春光”,似有不妥。“行到中庭数花朵”承上句“深锁春光一院愁”而来,一“锁”字己点明“愁”之所在,再则女子下朱楼看到鲜花的瞬间已经完成了向“愁”的转换,而且这“愁”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闲愁,而是一种发乎命运感的哀愁,因而不会有“大好春光”(排遣闲愁)之感。《唐诗鉴赏辞典》又说:“‘数花朵’,当亦有对这无人观赏,转眼即逝的春花,叹之、怜之、伤之的情怀吧?”这只讲出了女子对花的感受,而没有讲到女子因花而生发的对自身命运的哀伤,还忽略了女子在数花的过程,女子与花初步融合的情景,而这正是末句着力营造的一种意境。
三,女子、花、蜻蜓。女子本为排遣伤情而数花,数着数着,不料越发触动了自己的哀伤,由此也可见女子的哀伤积蓄已久。越数伤情越深,以致于形神痴呆,一动不动,也成了哀伤的众花中的一朵。女子精心打扮、“下朱楼”、“数花朵”是显在的动,花的盛开是潜在的动,至此均化为这一呆立的静,而这呆立的静又蕴含着愁的涌动,动静相形十分巧妙。蜻蜓的飞入,转换了读者的视角,强化了这主客融合,花人同一的画面。《唐人万首绝句选评》云:“末句无谓自妙,细味之,乃摹其凝立如痴光景耳。”不仅如此,以“蜻蜓飞上玉搔头”作结,还照应了首句“新妆”——女子如花之美,又照应了“宜面”——女子如花之香。呆立之形又凸现了女子伤情之深,回应了首句“下朱楼”的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