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老舍散文的特点(5)

时间:2021-08-31

  老舍是我国现当代语言艺术大师。他的作品文字极平易,澄净如无波的湖水。但平易并不是死板,大量口语的提炼和采用,使平易的文字更显出亲切、新鲜、恰当、活泼的风味。语言是活的。这些语言特色,在他的小说、戏剧中是如此,在散文中亦然。老舍的散文也不外乎写景、记人、抒情、说文、论事几类,而且文中的细节又全是那么平凡,语言还朴素直白到平头百姓看了会觉得自己也是当大白话作家的料。想一想,老舍得运用何等的艺术手段,才能使一个个见棱见角的方块字鲜活起来。他不会用字典里的现成词汇去掉书袋,也不会为诱惑读者故意雕饰;他不板面孔、摆架子,也不云里雾里地说空话,而全凭思想牵着笔头,化技巧于无形,自然、率真地从心底流淌出来。简约几笔,一幅幅文字写意便活脱脱跃然纸上,顷刻间就将你的感官激活起来。 读他的《猫》,我们感到,作者像是面对一个老朋友聊天,以喜爱,甚至有点儿“护短”的神情,介绍着猫的行状。没有任何漂亮、艰深的词语,有的是明白晓畅,亲切自然,且还带有浓郁的北京地方气息的语言。作者不是写寓言,却采用了拟人化的写法,显得别致、新鲜、活泼。例如他这样写写满月的小猫:“腿脚还不稳,可是已经学会淘气。一根鸡毛,一个线团,都是它们的好玩具,耍个没完没了。一玩起来,它们不知要摔多少跟头,但是跌倒了马上起来,再跑再跌。它们的头撞在门上,桌腿上,彼此的头上,撞疼了也不哭。它们的胆子越来越大.逐渐开辟新的游戏场所。它们到院子里来了。院子里的花草可遭了殃。它们在花盆里摔跤,抱着树枝打秋千……”,这样的语言通俗,简洁,连孩子也看得懂,但是并不简单,这里并没有使用什么修辞格,却十分准确传神地写出了小猫的情态,天真、淘气好像可以触摸得到。当文章的写作进入到表达过程时,语言就成为第一要素,看似极平常的词语被老舍用来却如此新鲜、活泼,正可以看出语言大师把握这第一要素所具有的非凡功力。老舍的语言平易朴实,活泼生动,又和他的幽默密切相关。老舍的幽默,是轻松的、俏皮的,也是智慧的。或许他的幽默可称得上是中国文人幽默中的一个典范,人们生活中并不缺乏可供幽默的佐料。老舍幽默散文里的佐料也是全部来自生活,他打趣、针贬、讽刺的那些个人和事,都是生活本真和病态社会诸相的反照。他把它们拆散、肢解了,和上幽默的调料,放到语言的油锅里煎炒烹炸,盛出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技巧全在火候上。 这幽默的火候也只有大师能掌握好。火小了,半生不熟,如哽在喉,难以下咽,火大了,又满嘴油滑,利落了嘴皮子,却亏待了舌头上的味蕾,余韵皆无。老舍曾说幽默“出自事实本身的可爱,而不是文字里硬挤出来的”。如上所述,读者可以为老舍写下的小猫那可掬的憨态发出会心的笑,就在于老舍的幽默是自然流溢出来的,不是硬挤出来的,并不一定能指出哪一处是幽默的,并非一般平庸廉价的“幽默”可以比拟,这是老舍语言的艺术特色,艺术风格的体现。老舍的语言艺术也得力于他对北京市民语言及民间文艺的热爱与熟悉。老舍在创作中“脱去了华艳得衣衫,而聪出了文字的裸体美来。”老舍发现了中国话,北京话所具有的“简劲”的优点:“中国语言恰恰天然的不会把句子拉长”,而这种简短有力的口语,即“最普遍常用的,绝难借用外国文法的”民间口语,也恰恰最适合表现人类普遍的内心感情,他大量加工运用北京市民俗白浅易的口语,用老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把顶平凡的话调动得生动有力”,烧出白话的“原味儿”来;同时又在俗白中追求讲究精致的美(这也是北京文化的特征),写出“简单的、有力的、可读的而且美好的文章”。老舍成功地把语言的通俗性与文学性统一起来,做到了干净利落,鲜活纯熟,平易而不粗俗,精致而不雕琢。其所使用的语句、句式、语气以至说话的神志气韵,都有他独特的体味和创造,又隐约渗透着北京文化。这也是“京味”的重要表现——通俗、幽默,俏皮中透着典雅、精辟、深刻,并充满浓厚的民族色彩和情调。正是老舍独特的京味语言和风格,使他获得了举世公认的两种大师的美誉——语言艺术大师和幽默大师,为现代白话文学语言的创造与发展上,做出了突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