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生活智慧故事

时间:2021-08-31

  我在小时候发过的誓,若还记得,基本全被岁月打破。

高跟鞋生活智慧故事

  五岁时,我在电视机前揉着疲惫的双眼,深情地说,我一辈子都会爱米老鼠。很不幸,七岁那年我爱上了史努比。十岁时,我不耐烦地坐在试衣间门口鄙夷地看着镜子前的妈妈,说我这一辈子不会迷恋皮包。很不幸,18岁开始,我就变成了包的奴婢,为它们忍饥挨饿,痛心疾首。12岁那年,我的身高如脱缰野马般飞长,我认定自己此生与高跟鞋无缘。我开始抗拒一切对高跟鞋的赞美,甚至抗拒穿高跟鞋的女生。

  我讨厌高跟鞋带来的盛气凌人,让女孩们变得像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里世故和忙碌的女人。我以为一双舒适的平底鞋才能让我走遍世界,才能让我成为真的自己,肆意的、散漫的、没有戒心的,我相信世界上所有钟爱平底鞋的女孩都有一颗柔软的小心脏,对自己和别人都是宽容和自然的。

  直到有一天,我一觉醒来,突然对我妈说,我想要一双高跟鞋。好像是18岁生日之后的几天,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深夜来临的那种饥饿感,突兀且源头不明。

  于是我拥有了第一双高跟鞋,手工制作,只有三厘米的跟,银色,小牛皮,最前面是两枚蝴蝶结。我把脚伸到里面,像灰姑娘试自己丢失的舞鞋般小心和激动,瞬间脑袋后面的那根线被空中无影手拎了起来,我带着小小的惊慌,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于是我和高跟鞋的故事从此刻开始。

  19岁的生日之后,我穿着这双战靴和刚认识的一个男生约会。由于高跟鞋的使用率极低,所以我在他身边走得步履维艰。可是上半身还故作泰然自若,我当时心里那个恨啊,如果穿双平底鞋现在笑容就不会如此尴尬了。我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走到地下停车场,看着面前那个旋转的斜坡,就差没腿软瘫倒在地。这个时候,他突然伸出胳膊,微笑着说,你平时不常穿高跟鞋吧,如果你走不稳,可以勾着我的胳膊。我抬头看他,愣了两秒,两人一起笑出来。后来他成了我的男朋友,送给我除了第一双高跟鞋之后的所有高跟鞋。他喜欢我穿高跟鞋的样子,总能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送我高跟鞋。

  我对高跟鞋的驾驭也越来越熟练,我穿着它去约会,去上课,去面试,无论我去哪里,我的旅行箱里都有一双高跟鞋。高跟鞋是有魔咒的,它能给人带来一种特有的杀气和自信。小时候躺在床上一边吃豆沙糕一边看书,只要听到门口“嗒嗒嗒”的高跟鞋声,就会“嗖”地爬起来,抖落掉在床上的渣渣,装作一本正经坐在桌边写作业,与此同时,我妈开门进来,我在夕阳中窃喜,一切都完美极了。现在,我也是一个会发出“嗒嗒嗒”声音的女生,其实每个人的“嗒嗒嗒”都不一样,就像每个人的杀气都是不同的。

  我从开始穿着高跟鞋要勾着他的肩膀走路,到后来可以穿着高跟鞋和他在深夜的大街并肩而行,再到后来可以穿着高跟鞋和他吵架之后赛跑,最后我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好像因为穿着他送的高跟鞋,所以除了他周遭的轨迹,我哪儿也去不了。有时候吵得很凶,我心里都会重复幻想一个画面,把鞋脱了狠狠砸在他身上,大喊着,去你的紧箍咒。可是仅限于想想,我从来不合得把他送的高跟鞋还给他,在我心里,鱼嘴的,细跟的,有鞋带的,任何一款高跟鞋都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所以哪双我都合不得扔回去。于是我们的战争的终止往往是短暂幻想后的紧紧相拥。

  又是无数次争吵中的一次,我们说尽了伤害彼此的话,头顶冒烟地朝两个方向走开。走着走着,我的脚突然一歪,鞋跟摇摇欲坠,我无望地转身看向身后,他由于健步如飞,早已消失于人海,人来人往的路口只有我一人因为高跟鞋困住了,我想到电影《爱的捆绑》里全身被绑满绳子的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又开始后悔第一次见他,如果穿平底鞋就好了,不会有机会相爱,也不会争吵,更不会恨,不会被一双最新款裸色带防水台的高跟鞋困在马路中间。我们的爱情,就像是踩着高跟鞋走路。看上去很美,代价是束缚,是危险,是迷失。

  最终还是因为走得太急,崩溃了。那次我扭了脚,之后一段时间与高跟鞋无缘,把曾经收藏的平底鞋一一拿了出来。偶尔还会撇见那双带给我刻骨铭心爱情的高跟鞋,忍不住尴尬一笑,想对它说些什么,最后作罢,反正它也听不懂。没有高跟鞋的日子就代表着没有洋装,没有一丝不苟的发型,没有战斗力。我们为了离开彼此,开始分开旅行。我背着大包,穿着帆布鞋头发乱糟糟地从火车车厢里醒来,还会有丝毫错觉,是不是睡在五星级酒店里,行李箱里还放着一双高跟鞋,有一场浮夸的夜宴等着我。我是高跟鞋里的妖而他是拎着我脑后细线的人。迷迷糊糊揉眼睛,打牌的声音此起彼伏,浓重的泡面味扑鼻而来,我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信号若隐若现,所有的爱恨被飞驰而过的火车撕成碎片。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或者其实彼此压根儿什么都没有说。

  故事最后我们分开了,但是我依旧感谢他教给我关于高跟鞋爱情中的一切。后来收拾鞋柜,发现他送的高跟鞋的鞋盒底部还留给我一个彩蛋。上面写着一行字:亲爱的,平底鞋是可以带你走遍世界,但是让你征服世界的一定是一双高跟鞋。看着看着,一个个钢笔留下的字都融化开了,而20岁的我却再也不能像五岁那样说出爱一个人一辈子的誓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