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小日子的故事

时间:2021-08-31

  我们村有一个傻子,没人知道他的学名,同辈人都叫他“小日子”

傻子小日子的故事

  小日子的年龄跟我父亲差不多大,我小的时候从来不对他有丝毫的客气,直呼他小日子,我也不是不怕事,但谁让他是个傻子呢。

  嘲笑他、挖苦他是我们这帮坏小子小时候最主要的玩乐内容之一,我们笑话他脚上的那双阴阳鞋,而且两只都是左脚鞋,一只是高帮男棉鞋,一只是断根的女高跟鞋,我们嘲笑他身上贴满补丁却依然棉絮外漏的军大衣,嘲笑他那屋顶都塌了的破家,挖苦他是个为了女人变疯而克死了全家人的傻子。甚至我们这帮毛头小子为了体现我们的小男子气概就把他当靶子,朝他扔土块,看看谁打中的最多。这个时候小日子的反应永远都是把身上的土拍干净,然后嘿嘿嘿的笑着、自言自语的走掉。

  稍大一点,我们不拿土块扔他了,但我们依然嘲笑他,我们问他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小日子支支吾吾而又不知所以的回答,每次都会让我们哄堂大笑,他也嘿嘿的傻笑,我一边笑一边指着他说,你这个傻子。

  日落日出,花谢花开。我上了中学,学业变的紧张,压力也越来越大。调侃小日子的机会变的越来越少,快乐的时光相应的也越来越少。少归少,但总归是有的。每逢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们几个还是要找到小日子,跟他讲外面的样子、讲我们见到的新鲜事物,他依然是嘿嘿的傻笑着,没有那幅吃惊的样子,我们得不到满足就黑着脸骂他,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大学毕业,回到老家。哥几个一起谈理想、聊未来。偶遇还是那幅扮相、正低头寻烟头的小日子,我就将他喊过来,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着。小日子嘿嘿笑着抽着烟,这整根烟把他乐的发黄的牙花子收不进去了。一哥们就问他,你家人都死了,你吃什么呢?小日子连比带划,吱吱咕咕的说捡着吃。另一哥们就问他,你怎么那么傻,你家里结那么大个的葡萄,你不吃,为啥捡着吃啊,真是傻的可以。小日子又吱吱咕咕说了半天,我们才算听明白了。

  “我也想吃啊,但是葡萄吃完了就没了,如果到时候我没吃够,我还想吃,但我又没钱买,我可怎么办啊。所以我不吃它,我就不会出现这种我解决不了的难题。”当然这不是小日子的原话,这是我从他话里给他翻译出来的。

  “不吃那也浪费了,至少可以几天不用出去捡东西吃了,要不说你傻,活该你饿肚子!”一哥们说道。

  哥们觉得无聊,散了。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日子依然阴阳鞋和破军大衣的扮相,耷拉着脑袋,头发盖住他宽厚的肩膀,脸上的胡子爬满了原本帅气的脸庞,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嘿嘿嘿的傻笑着离开了。

  结婚几年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次突然想起了小日子,就问在城里给我带孩子的老妈小日子的情况。我妈说:“早就找不到了,估计不是跑出去自己饿死了就是被坏人拐去挖煤去了。”我问:“难道没人找过吗?”“他家人都死了,况且是个傻子,谁会去找啊。唉,挺可怜的一人,在的时候,每天一只脚穿着他爹的鞋,一只脚穿着他娘的鞋,那身上的破军大衣是他哥活着的时候穿的,小日子一穿就是三十多年啊,嘴里天天嘀咕,自己骑车慢点就不会摔死他媳妇了,那样做可能是他觉得他的亲人都在他身边吧。”

  良久无话,我不知道我杵在那想些什么,就像我从来不知道小日子在想什么。

  现在我到了小日子疯掉的那个年龄,当我偶尔想起他的时候,我摇摇头,笑了笑,说一句“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