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的腿何时开始发生问题的。大概初中毕业那年,在去学校的路上,―辆连颜色都记不清的摩托车,向我驶来,改变了我的一生。我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下一刻的画面是,祖母坐在我的病床旁,对我说,“别动!”
幸运的是不久我又重新站了起来。复元后的日子,追赶跑跳蹦一如既往,但我只要不留意,就会突然摔倒,肿个几天,这样反反复复,成为慢性旧伤。
不管是当制作助理、演员或者歌手,我的工作都跟“身体劳动”息息相关。无数次,我在镜头前爬上爬下,只为能优雅地呈现角色的身段。但当然,腿有暗伤会导致惯性,再小心翼翼也有失误的时候。二〇**年我拍摄张爱玲传,在加拿大的雪地里,导演说,你要穿着旗袍与高跟鞋,由山坡上走下来。
Action后的五秒,我因踩到雪地里的冻冰,狠狠摔落。当时只觉得稍稍地扭了―下,回到房间,暖气―开,发现脚踝肿得跟番薯一样大。我―会儿冰敷,一会儿热敷,来来回回折腾了整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四点半的通告,我第一时间把脚直接插进冰雪里,不痛了,但只是暂时麻痹,肿胀跟疼痛还是每晚来拜访。为什么不赶快去看医生呢?因为制片跟我说,国外看医生叉麻烦又贵,我们要赶戏,忍一忍吧!
二○**年,我终于做了仔细的检查,MRI(核磁共振)告诉我,双膝髌骨严重外翻。我立即住院开刀。因为马上有两部戏要拍,我不可能现在开刀。只能把别人打在脸上的肉毒杆菌,猛往我的膝盖打,为的是暂时地止住疼痛,让我可以继续干活。
二○**年十一月,台北小巨蛋演唱会前,我去医院打针时,狗仔跟拍。第二天的标题是“刘若英膝伤恶化,演唱会在即,恐腿残”。升级版甚至到了预测“刘若英腿残,将退出演艺圈?”说腿残非空穴来风,但结论确实夸大。之后我还是开刀了。麻醉醒来的那个片刻,我感到重生。虽然那时两个膝盖都无法动弹,但是我觉得一切好有希望。过去二十年的阴影似乎就要拔云见日了。
尽管我是一个非常听话的病患,但手术后大半年,我的腿都没有起色。我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治疗方法,但是仍然起色不大。休息了一整年,我继续唱歌,继续演戏,继续用不便的双腿接受各种挑战。慢慢我发现,我要对抗的'不再是生理问题,而是生存信心危机。前不久,恩师张艾嘉跟我说:“或许你的腿代表了你的心,因为你的心不舒服,所以你的腿一直没好。”我开始不去理会我身体上的疼痛与不便,开始去寻找内心真正的缺口。
有学问的人也说过,伤病也是一种隐喻。但痛就是痛,站不住就是站不住,这可没什么隐喻成分。我唯一能找到的结论是,不管是心念导致或上天安排,我知道腿伤让我必须花更多的精力去了解自己。我发现正常的站立跟行走从来不是理所当然。我们出生时四肢乏力,然后能爬,然后能直立地随性活动,其实都要学习,谁都曾经摔跤受伤。因为厄运也好,是给我的修行也好,我又重新开始,像个婴儿一样,必须谦卑学习走路。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学习往前走、往上走。走急不行走缓一点,跳高不行跨低一点,使劲不行我就温柔一点。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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