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见到亚妮时,往往会问她:这些年你做什么去了?她说:我整天和一群盲人在一起。这时,有人会禁不住打趣道:不是人们见不到你,是你见不到大伙了,看来你也成为“盲人”了。这时,她会快乐地大笑起来。
亚妮说起她2002年前的人生经历,她说自己是“踩着馅儿饼走过来的”。当年,她陪着朋友考浙江电视台,却“喧宾夺主”地被录取。紧接着,她又幸运地成为影片《丹凤朝阳》的主演。台里与日本合拍电视片,一试镜,她就成了主持人。不久,就有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栏目:《亚妮专访》。
令人想不到的是,亚妮却主动停办《亚妮专访》,她要去跟一群盲人流浪。她向母亲借了10万元,连同那36万元的科研基金,一头扎进了那些盲人所在的太行山中。
原来,就在那不久前,为记录羊倌歌王石占明和他老父亲的生活,亚妮带着摄制组来到山西左权县红都村,当拍摄完出村时,突然听到从村口传来吹打声。她一扭头,看到祠堂的古戏台上,10多个男人吹着唢呐,拉着二胡,打着鼓,仰头唱着歌。
当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一发现电话告诉民歌专家田青时,田青竟然像孩子一样激动:“我们已找了好多年了,差点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亚妮蓦然想起了蒙古长调,那是20世纪30年代,一个英国人带着钢丝录音机走遍蒙古草原才使其得以保存下来的。现在,人们若想要听到正宗长调,只能找那个英国人留下来的拷贝。为什么中国人要找自己的原生艺术反而得靠一个外国人呢?就是从那一刻起,她萌生了将这些盲人所有的歌声和故事记录下来的想法。
这可是一件需要花钱的事,亚妮说,有半年时间,她就在做一件事:找钱。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些原则,比如说参加企业活动,为的是拉到一些赞助。她还帮人主持婚礼,城里的、县里的、镇里的,哪怕只能赚几万块钱她也去。
为了不致被钱影响了自己的工作进度,她家一幢市值500多万元的房子她一狠心380万元就出手了。
为了拍摄到原生态的东西,她总是和这些盲艺人们一道在山路上跋涉。这让她拍摄到令人们动容的细节,比如,盲艺人们走山串村就和70多年前八路军行军一样,铺盖、水壶等都捆得很结实,约30斤重的东西总背在身上,而且边走还边哼唱一些刚刚学到的新曲目;在报酬上,根据每人掌握曲目的多少,评定基础工分标准,每月按工分分配一次……
后来她又知道盲艺人说真正的心里话是在夜里躺下以后,于是她同行同吃后又开始与盲艺人们同睡一个铺炕。开始时,盲艺人们觉得她毕竟不是自己人,有她在时不是很放得开。可时间久了,他们即使摄影机在一旁,也照样旁若无人地或嬉闹,或争吵,掏心窝子。以致后来对她熟悉到,即便她轻轻地走着,没有一点儿声响,可他们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一样,说:“亚妮来咧!”其他盲人也会笑着说:“亚妮来咧!来咧!”
如今,她正在将共耗去绝大多数是由她自己想办法解决的800万元资金,花去8年之久,拍摄的500多个小时的素材,进行电影纪录片的后期制作。她相信包括已收录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的辽州小调,永远是口口相传,没有受到外来干扰的最完整的曲牌曲目,一定能给世界一份惊喜。
最能反映盲艺人精神世界的“眼盲了,心就亮了”这句话,被亚妮放到了这部纪录片的结尾。她希望能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普通人的心也亮起来,找回那些已经或即将被丢掉的东西:一批原生态曲目,以及那些潜藏在心中最原始、最朴实的快乐。
一个人的心灵蕴涵有多丰富,其追求就会有多执著。亚妮与太行山中一群盲人的故事,再一次让人们看到了人类精神闪光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