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陈清只是个普通职员,却很有闲情逸致。别人到海南去,都是往回带新鲜水果,他却带回了两盆长寿花,养在办公室里。没过多久,就有一盆水土不服死了,剩下一盆,他更是精心照料,还真是长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到了三九寒冬,居然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把他高兴坏了,于是写了一篇散文,贴到了公司的网站上。
很多同事看到他那篇散文,都过来看稀奇。林总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林总一看到那花,眼睛就亮了,兴奋地说:“长寿花,这名字谁起的,好听死了!”陈清忙着对他说,这花的学名叫什么他还真不知道,当地的老百姓们都叫它长寿花,他感觉这个名字特别好,花型也很好看,这才不远千里带回来的。林总惋惜着说:“我要是早知道,也让你帮我带两盆回来了。这要是赶上老太太的生日送给她,多喜庆呀。”听了这话,陈清就不好搭话了。
林总这是想跟他要花呢。
这花并不值钱,可它凝聚着自己的心血呀。跟它朝夕相处,陈清也真喜欢上了它,每天都要看几遍,一看心情就特别爽,哪舍得就送人了?但林总是自己的领导,又一向挺照顾他的,从没张嘴跟他要过什么,只要这一盆不值钱的花儿,他要是再舍不得,领导会怎么想?
陈清一时无招儿,就在QQ签名里写上了:有谁去海南呀,赶紧联系我……
可他的QQ一直没有动静。
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刘钊打过来的。他跟刘钊是发小儿,还一直是同学。两人上初中的时候,刘钊退学到工厂去跟老爸学手艺了,可惜工厂不景气,后来倒闭了。他那手艺没了用处,加之文化水平又不高,只好四处打零工。陈清还帮他联系过两家公司,可因为种种原因,刘钊也没干长了。这已有一年多没联系了,真不知道刘钊现在干什么呢。他忙着接了电话,问他在做什么。刘钊说他给一家公司供货呢,虽然辛苦点儿,但工资有保证。
两个人寒暄了两句,陈清正要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陈清忙着去开了门,见同事赵小乐正站在门口笑嘻嘻地望着他:“老陈啊,我看到你的QQ签名了。我正要到海南去。你有什么事吗?”
陈清即刻兴奋起来:“哎呀,真是遇到贵人啦。我有件事,非得托你不可啦。”赵小乐却一摆手,半真半假地说:“咱可提前说好了,有一件事,我是绝对不办的。”陈清一愣:“什么事啊?”赵小乐说:“就是花儿事。我可不想惹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陈清不觉愣住了。
赵小乐更是吃惊,凑近了他的耳朵,惊诧地问他:“老陈,你不会真是为了花儿事吧?你上次去海南,留下了什么孽债,这么急着去还?”陈清这才明白他说的花儿,是男人眼中的女人花儿,并不是自己这个花儿,忙着指了指办公桌上那盆花儿说,自己只是想让他给自己带盆花儿回来。他还把林总想跟自己要花儿的事情讲了。赵小乐一听,却摇着头说:“老陈啊,那我就更帮不上你啦。”
陈清诧异地问他为什么。赵小乐扳着指头跟他说,他要去海南,大家都让他带些海南特产的新鲜水果回来,这已经快带不动了。要是老陈还想要水果,他多少总可以带一点儿。可老陈想带这么一盆花儿啊,连花儿带盆带泥土,二十来斤,而且还不好拿不好放的,他要是带了花儿,其他什么都带不了。陈清忙着说:“一切费用我都出。小赵,帮我买盆花儿回来,我请你吃海鲜大餐。”
赵小乐摆着手说:“对不起了老陈,你把大天说下来我也帮不了你。我还跟你说呀,除了你自己再去趟海南,否则呀,没谁会给你带盆花儿回来。”赵小乐一边说着一边就跑了。
陈清闷闷地转过身来。是啊,没人愿意给自己带盆花儿回来,难道自己还要专程去趟海南怎么的?一个是没机会,另一个又确实不值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发现手机还通着,忙着再喊话,刘钊还没挂电话。刘钊关切地问道:“那一盆花儿那么重要吗?”陈清就简单跟他说了。刘钊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到网上发个帖子,看看北京的花卉市场上有没有卖的。陈清叹了口气,说他一早就发过了,到现在还没人回复呢,应该是没有吧。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刘钊也没有事情找他,就把电话挂了。
陈清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害怕林总又跟他提长寿花的事,他真就不好办了。他问过了Q友,没人知道北京的花卉市场上哪里有卖长寿花,他那个帖子有很多跟帖,网友们对长寿花很感兴趣,也很好奇,这花儿的名字这么吉祥,却没几个人见过。他就给自己那盆花儿拍了照片,发到网上,网友们又是一片惊呼,说真是好看呀。
看着一片赞誉之声,陈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时,林总推门进来了,先凑过去看了看那盆花儿。这几天,暖气烧得足,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外面草木凋零,屋里别的绿植虽然也保持着绿色,但都蒙着一层灰色,也没有开花的,只有这盆长寿花,正开得如火如荼。林总咂着舌头,赞赏地说:“好看,真是好看啊。老陈,你这个花儿,真是个稀罕物儿啊。”
陈清怕他再跟自己提要花儿的事,不敢搭茬儿,只是尴尬地笑笑。林总就递给他一张请柬,原来是他老妈七十大寿,他没什么兄弟姐妹,就想约几个好朋友去聚一聚,热闹热闹,让老妈也开心一下。陈清忙着应了,接过请柬,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时,手机响了,又是刘钊打来的。这个刘钊找自己一定有事情,上次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没好意思说,现在要说了。他忙着接听,刘钊说:“我在你们门外呢,你出来一趟吧。”陈清挂上电话就走出去。
陈清一出门,却见刘钊站在大门旁边,怀里抱着一个东西,像是怕冷,就用羽绒大衣裹着。那羽绒大衣的扣子就没办法系上了,半遮半掩着,露出里面的毛衣,冷风一吹,他不时地抖一下。看到他一出来,刘钊就忙着迎过来,把他带到背风的地方,冲怀里的东西一努嘴儿,神秘地笑着问他:“你猜这是什么?”
陈清看那东西挺大的,还用报纸裹着,一时猜不出。刘钊就得意地说:“你还是那么木啊,让你猜什么都猜不出来。告诉你吧,是长寿花,快搬回去送给你们老总吧。我搬了一路了,胳膊都酸了。”
陈清一愣,忙着问道:“长寿花?你从哪儿弄来的长寿花啊?”说着,他接过了花盆,打开一角儿报纸,果真看到里面是一盆长寿花,也正开得如火如荼。刘钊揉着发酸的胳膊说:“还能从哪儿弄来?海南。”陈清惊得下巴险些掉到地上:“你不会为了给我买盆花儿特意去的海南吧?”刘钊半真半假地说:“没错儿,我就为了买它去了趟海南。哎,你可说过了,谁帮你从海南带盆花儿回来,你就请人家吃海鲜,你可得请我吃啊,不许耍赖皮。”
陈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忙着跑回办公室,打开那盆花儿,比他那盆长得还好,开得还灿烂,他见林总还没走,就把花儿给他送过去:“林总啊,老太太过生日,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他这盆长寿花吧,期冀老太太健康长寿,幸福安康。”林总接过花儿来,兴奋地说:“老陈你不知道,我们老太太不爱财不爱物,就爱这口彩儿。她过生日时你送给她长寿花,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我这就给她送过去。谢谢,谢谢啊。”
陈清带着刘钊去海鲜酒楼,刘钊却拉着他进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一瓶酒,几样小菜儿。陈清拦住他说:“你帮了我大忙,我真得好好请你。”刘钊把他按在椅子里:“客气啥?你就帮我省点儿吧。现下我手头儿紧,等我赚了大钱,再好好请你。”陈清糊涂了,问他这话又从何说起。刘钊这才狡黠地笑着,跟他说出了实情。
那天刘钊给陈清打电话,还真是求他给自己找工作的,想不到听到了陈清的事,刘钊就想帮朋友一把。挂断电话以后,他就开始上网查找长寿花的.各种资料,忘记了吃饭,他老爸过来喊他,看到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长寿花发呆,就问他找这花儿干什么,他就把陈清遇到的难处说了。老爸一听就笑起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原来,他老爸曾经在植物研究所的温室大棚里干过,里面就种过这种花,还成功地繁育过,但研究所只搞研究,看这花儿没有研究价值,就扔到一旁去了。
刘钊一听这个,忙着问他爸这花儿怎么繁育,他爸说,很简单,只要温度条件够,把这长寿花的枝条剪下来,扦插到地里,很容易就成活,而且一年就能够开花儿。刘钊转了转眼珠儿,忽然想到,自己要是能租块地盖一个温室大棚,专门繁育这长寿花儿卖,应该有不错的收益。现在的老人们吃喝不愁,逢到过生日的时候,儿女们总是为选不到合适的礼物发愁。只要他的长寿花一推出来,他们还不抢着买?他做了一个小调研,果然发现长寿花很有市场,他就跟老爸兵分两路,老爸到农村去租了一块地,正在组织施工,他跑了一趟海南,选购了上好的长寿花母本,托运回来,现在正放在他临时租下的几间房子里,等到温室大棚一建成,很快就可以投入大规模繁育,那就等着赚钱了。
陈清一听这个,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举起酒杯说:“我祝你好运。”
刘钊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这才感叹道:“想起来,能抓住这个机遇,真是万幸。要不是我尽心尽力想着帮你这个忙,这个机遇就要从我身边溜走啦,这发财的机会就轮不到我啦。”
陈清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呀。他就点着头说:“还真是的。以后啊,不光咱们朋友间要互相帮忙,排忧解难,就是有陌生人需要帮助,也多伸把手,没准儿啊,也会有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好心有好报吧。”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对这好心有好报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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