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弥天的悲痛同消。
海外去!海外去!
死向海外去!
他反反复复地讴吟,起初只是一二句不整饬的悲愤语,后来渐渐成了这么一首歌词。这是文人们的一种常有的经验,每到痛苦得不能忍耐的时候,突然经一次的发泄,表现成为文章,他的心境是会渐渐转成恬静的。爱牟也玩味到这种心境上来了。不怕他的心中,他的歌中,对于文艺正起了无限的反抗,但他却从衣包中搜出了一枝铅笔来,俯就桌上,把他夫人的来信翻过背面来,便写上了他这首歌词。信上的泪痕还有些是湿的,写时每为铅笔刺破,但他也不回避,只是刺刺的写,好象他所把捉着了的东西,深恐失掉了的一样。他写好了后,又反复念了一回,他只觉得他的心尖异样的战栗。他索性寻了些信笺出来,想趁势给他夫人写一封回信去,并想把这首歌翻译成日文,写寄给她。但他才要下笔的时候,大门的门环响了。
——“这儿是爱牟先生的贵寓吗?”
——“是的。”
——“爱牟先生在家吗?”
——“我便是。”
——“哦哦!”
两位客人特别表示了一番敬意,但他们的眼光有几分不相信的样子。爱牟把他们请进客厅,他们便各各道了姓氏;其实在他们刚进门时,爱牟看见他们的容貌,听见他们的声音,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他们是从四川的C城来的。在两礼拜前C城的红十字会给爱牟拍了一张电报来,仍然要找他去当医生,说不日当派员携款来迎,务希俯就等等,隔不几日爱牟又接到他的长兄由C城寄来一封快信:
爱牟仁棣如面:在叙在渝在万时均有函致弟,迄未得一复,不知吾弟究系何意,总希明白表示。顷C城红会致我一函,附有电稿,特连函送吾弟一阅,便知此中底蕴。须知现在世局,谋事艰难,谋长远之事尤难,红会局面较大,比之官家较为可靠,幸勿付之等闲也。父母老矣,望弟之心甚切,迅速摒挡,早日首途来渝,一图良晤,至盼至嘱。顺询近好,并候晓芙母子旅祺。兄W再拜。2月13日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