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逆行精灵》中的鹅颈女人赏析(3)

时间:2021-08-31

  迟子建对人物神性的发现与展示,使她的小说充满了诗意。学者余虹曾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说:“诗人是这样一种人,他能在天空的形象中看出神的迹像。对他来说,神不是死了,而是隐匿了。” 余虹是研究海德格尔诗学的专家,他的这一看法显然受到海氏影响。在海德格尔看来,神性就是诗意。他在《诗意地栖居》中说,远离大地的神以形象暗示的方式显示自己,常人对此视而不见,“但诗人却把天空景象所焕发的一切光明、天空行进与呼吸的每一声响,都呼唤到他的歌词之中并在那里把它们锻炼得其光闪闪、其声铮铮。” 迟子建虽然是一位小说家,但她本质上却是一位天才的诗人,所以她能把一般小说家忽视的神性从遥远的天空拉到现实生活中的人物身上来,从而使她的作品诗意盎然。读完《逆行精灵》,我对鹅颈女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真是诗意地栖居在这个大地上!迟子建对人物神性的开掘不仅使她的小说富有了诗意,而且还具有了超越世俗的力量。关于这一点,评论家吴义勤有过精辟的论述。他说:“迟子建是一个感性而诗性的作家,她对日常生活的描写之所以既有现实主义的纯朴形态和气质,同时又有着特殊的美感与情调,这与她善于从平淡的生活中提炼、升华出诗意的能力有关。《白雪的墓园》《日落碗窑》《逆行精灵》《微风入林》等小说都因为这种诗意的提升而具有了超越世俗的力量。”

  在刻画鹅颈女人这个人物时,迟子建全方位地调动了各种人物描写的手段,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塑造人物的宝贵经验。

  首先,迟子建对鹅颈女人进行了传神的外貌描写。外貌包括人物的肖像和服饰等。一般的写作者在写人物外貌时,常常会犯两种错误,一是面面俱到,不能突出特点,往往从头写到脚,从帽子写到鞋子,读者读了一点印象也没留下;二是直接去写,像写一个死人一样,让读者读了乏味。迟子建写鹅颈女人的外貌却别具匠心,她善于抓住这个人物最传神的地方去写,一写就能让这个人物在读者眼前站起来。关于鹅颈女人,作者没有写她的眼睛,没有写她的鼻子,没有写她的耳朵,仅仅只写了她与众不同的脖子。作品中多次写到她的脖子,“脖子像鹅一样高耸”,“她扭着美丽白皙的长颈,恍若森林中的一只梅花鹿。”虽然只写了她的脖子,但她的样子已经在我们面前活灵活现了。关于她的服饰,作者也没有多写,仅仅只写了她的裙子和丝袜。“车里的女人只有她穿着裙子,肉色的丝袜透露出她的腿匀称而结实。”裙子和丝袜已足以写出她的与众不同。迟子建在写鹅颈女人的外貌时,很少直接去写,大都是通过一个小木匠的眼光去写她的。小木匠是一个好色的年轻人,在城里他本来要退票下车的,正是因为他在车上发现了这个脖颈又白又长的女人,才又重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瘦削的小木匠一直盯着左上方的鹅颈女人……有好几次他都想坐到她身边,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水到渠成的理由。他盼望着雨下得大起来,这样他们将被滞留在塔纷养路段,也许他会有幸知道她的乳房离脖颈究竟有多远。”由于作者是通过小木匠的目光去看鹅颈女人的外貌的,所以读起来就觉得非常生动,有一种动态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