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看沈从文的“湘西世界”赏析(3)

时间:2021-08-31

  3 “湘西世界”—— 爱与美无处不在

  如上所述,沈从文在《边城》中对人性爱和人情美作了充分理想化的表现。而在沈从文的“湘西世界”里,爱与美无处不在。如《野店》、《赌徒》、《市集》、《玫瑰与九妹》等。虽然这些作品的艺术成就不及《边城》,但生气流溢的“湘西气息”也已经充盈其间。作者热情描绘了湘西农村宁静、安逸的境界,讴歌了人民善良、朴实的美德和淳朴的生活,唱出了

  爱与美的赞歌。如《夜渔》中农村丰收后的晚景:

  天空的月还小,敌不过它身前后左右的大星星光明。田间两旁已割尽了禾苗的稻田里,还留着短短的白色银株。田中打禾后剩下的稻草,堆成大垛垛,如一间间小屋。身前左右一片繁密而细碎的虫声,如一队音乐师奏着壮严凄清的秋夜之曲。金铃子的“叮..”,象小铜钲般清越,尤其使人沈醉。经行处,间或还能听到路旁意宰的呜叫声。

  如此宁静宜人的境界,不又是一个桃花仙境么?《往事》中的芸儿,在勤劳的四叔、五叔和父母慈爱的关怀下,天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尽情享受着童年的快乐;《玫瑰与九妹》中描绘出普通贫民孩子们亲切戏谑和互助的温馨画面。所有这一切,无不体现出“湘西世界”的风情。但沈从文的用意当不止于此,他试图从道德视角人手,探究湘西民族和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品质,为日渐失落的民族品性注入新的活力。他在《边城》中倾心打造一片爱与美的世界,人性健康和谐自然,“拟将‘过去’和‘当前’相对照,所谓民族品德的消失与重造,可能从什么方面着手。”[3](p4) 苏雪林也提出作者是“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蛮人的血液注射到老态龙钟、颓废腐败的中华民族身体里去,使他兴奋起来,年青起来,好在20世纪舞台上与别个民族争生存权利。” 这种评价是很有见地的。

  在沈从文的“湘西世界”里,主要有两类题材的小说。一类写绅士阶层的城市生活,一类写田园生活的乡村世界。两类题材作品在对立互参中更是清楚地体现着沈从文的追求。在优美、宁静、自然、古朴的爱与美的边城世界背后正是那个物欲横流、肮脏丑恶、人性扭曲的城市世界。《都市一妇人》、《绅士的太太》、《八骏图》等作品常采用讥讽的调侃,以辛辣犀利的笔墨刻写城市各色人等,尤其是“高等人”的虚伪、无聊、空虚、压抑和变态,展现“文明”的绳索如何捆绑人类自己。《都市一妇人》中一个经历了一生坎坷的都市贵妇,为了不再被所爱的男人抛弃,竟然下手将小自己10岁的英俊军官丈夫的眼睛毒瞎;《绅士的太太》则刻写出几个城市上层家庭里夫妻间互相欺瞒、乱伦糜烂的生活;《八骏图》更是沈从文城市小说的代表作。作家达士先生在青岛的大学生活期间,发现周围的7个教授个个都患了性压抑、性变态的病症,便在给未婚妻的信中一一刻画出他们的虚假处。但到了结尾,他也因对海边女郎一见钟情而改变了与未婚妻相会的行期。8位“千里马”教授实则都是虚伪作态、无聊腐烂、怯懦鄙俗的衣冠禽兽,作者在此篇中提出的都市“阉寺性”问题,令人深思。

  沈从文用两副笔墨来写两个对照着的文学世界,这与他独特的身世经历和人生体验有关。他从湘西乡村走人繁华都市后,始终以“乡下人”自居:“我实在是个乡下人.. 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式样,与城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5]他在自己的“湘西世界”中高唱爱与美之歌,而当他以“乡下人”的眼光,掉转过来观察商业化都市之时,便不禁显出讽刺挖苦来。“‘城市文化’使‘湘西文化’具有了理想化的形态,而‘湘西文化’使‘城市文化’真正呈现出病态。”[6] 正是由于作者由乡村到都市的特殊经历和独特的“乡下人”视角,沈从文在其置身的城市生活中发现了种种道德堕落、物欲横流的“城市病”、“文明病”,并归结为人性扭曲变态的“阉寺性”病症。由此,沈从文主动反抗或是被动逃避到他的精神家园——湘西,他用自己灵动的文笔和独特的想象构建起“边城”这方乐土,以寄托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在都市的反衬下,湘西边城更是以其纯净的爱与美阐释着人性健全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