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微小说

时间:2021-08-31

  我们村里有个老头,人称秀才,长得又高又瘦,写得一手好字。

  老秀才挺有文化,队里那些文盲家庭,有时想给亲戚写封信,总爱请他代笔,即使有点文化的人家,需要写申请或者诉状,也常请他捉刀。老秀才喜欢帮忙可从不收费,因此他人缘很好。记得我小时候有次做一道九宫数学题,把从1到9的九个自然数,填列到九个圆圈中,横加、竖加、斜加,都要等于十五,我试算了几个小时都没成功,于是我爹带我到老秀才家,老秀才算了几分钟,就把题给解出来了。

  生产队要搞土地承包的前两年,我家的粮食仍然不够吃。爹妈找到老秀才,老秀才家帮我家担保,终于在年二十九早上,队里提前预付给我家下年度稻谷两百斤,爹妈赶紧碾了一担,卖了40斤米,割了几斤肉,买了点年货,我们一家老小七口人总算欢欢喜喜过了个年。现在每到过年,看见一大桌子的鱼肉,我都不禁会感慨万千。

  电业局有一年将收电费的事下放到村里,村里要找一个收费员,找了很久都没人。原因很简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个月一抄电表,各户的分表数和队里的总表数相差好几百度,电业局收费是按总表收。最后的结果是全村人按用电数分摊电损。尽管大家分析有人偷电,但村里组织人查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村民怨声载道。更头痛的是,部分村民长期拖欠电费,流行的说法那些人现在叫“钉子户”。你不交电费,收费员也下不了手夹断他家的电线啊!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当然电业局才不管你七大姑八大姨的,拖欠电费五天就断全村的电,所以搞不好当收费员,到时工资拿不到不说,你还要自己垫钱替那些拖欠电费的刺头交电费,那就真叫倒贴黄瓜二两。

  就这样事情搁浅了四个月,电业局派人挨家挨户抄电表抄了四个月,弄得电业局下派人员很恼火。之后便使出杀手锏,给队长下最后通牒,十天之内再找不出电费收费员就停全村的电。队长一听慌了神,连忙召集社员开会,可会开过去开过来还是没有人报名,最后有人提出重赏之下肯定出勇夫,电费员补助由每月30元涨到50元(在农村干兼职,绝对算高薪),但还是迟迟没人出面,队长的脸气得通红,说今天如再没人干的话,明天我就通知电业局停电了,到时别怪晚上黑灯瞎火做事不方便哦。会场一下热闹起来,过了几分钟,突然老秀才站了起来,喊道:“我来试试”。于是,老秀才勇挑重担,干起了收费员的工作。村民当时大多怀疑,一个老学究,能否斗得过钉子户?可又想这烫手的山芋到头来还只有他一人接,大有危难时刻救村民于水深火热之势,到底还算一位草民英雄,再说是骡子是马还不是要等它出来遛遛才晓得。于是村民多少对他生了几分敬意。

  老秀才走马上任,只用了两招,三下五除二,就让全村的用电和电费收费工作走上了正轨。第一招是向电业局申请将各家的电表由屋内移到屋外(现在看来尽管小儿科,但在当时是全县首创),并由电业局提供封闭式电表,这样一是阻断了偷电渠道,二是方便了抄表,不管你家里有没有人,都不影响他工作;第二招是收电费,更绝。他别出心裁,在队里的照壁上做了一个交费榜,前五名和后五名都榜上有名。先交费者上红榜,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弄得来就像科举考试发黄榜。后交费的上黑榜,拖欠电费交费期超过5天的,他还要用“百万英磅打不开”、“定期存折取不来”等等极尽讽刺挖苦之词语标在姓名后,这招虽损却很管用,在辛辣的讽刺和群众雪亮的眼睛下面,那些刺头、钉子户只好乖乖把电费如数上交。老秀才的招数效果之好,不得不令人敬佩,其情景常令我想起《三国演义》里庞统初到刘备那里就业的一幕。

  很多年后,我都会想起老秀才的奇招,他的管理办法,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许都用得上。人活脸,树活皮,只要人还有荣辱之心,这招就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