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大街的中央,生长着一颗老槐树。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这槐树有一定年龄了,我小时候对这棵老槐树也是印象颇深,如此算来这棵老槐树至少已有百岁高龄,称之为“古”应该不为过吧。
记忆中的老槐树,躯干挺拔,枝丫伸张有力,树冠也是丰硕无比,独然傲立在村子的中央,俨然一个守护神,庇护着他每一个善良的子民。
每逢春天到来,老槐树就使劲伸展自己的臂腕,树冠倔强向上,拓展着属于自己和自己顽强争取的生长空间。尤其到了夏天,那相互穿插往来的树枝儿所托擎而成的硕大的树冠,就真如一把巨伞了。密密麻麻的树叶儿将阳光遮挡开来,地面上零落下来的点点光斑,却总像个淘气的孩子,你追我赶地增添了不少生机和趣味。周围是火辣辣的热浪翻滚,树下则是凉风习习的爽,实实在在是一个纳凉的好去处。
于是村民无论自田里归来,还是茶余饭后,都喜欢聚集在树下,歇歇脚,拉个村长里短都是兴奋的。晚饭过后,人们最大的嗜好还是聚集到树下来。或搬张小饭桌儿,或是几个小条凳,拎把水壶拿几只水碗儿,乘凉的乘凉,拉呱的拉呱,甚至是某某来上几句不很像样的戏曲清口,无不惹来人们毫无顾忌地笑声,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村民们的精神乐园了。
在老槐树结实的臂腕上,常年悬挂着一个铸铁铃铛。这种铁铃铛上细下粗,呈喇叭状,最大处口径约三十公分,只要敲响全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且余音绵延数秒不断。社员出工或是村里有什么急事,人们都是以敲这种铁铃铛来传递信号的。调皮的男孩子们觉得敲铃铛好玩儿,不分时辰地乱敲一气儿,难免不制造几次恶作剧,招来社员的极大不满。于是负责此事的人便把铃铛挂得更高一些,孩子们够不着了,这麻烦也自然少了。
后来,农村经济实行包产到户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生产积极性得到空前提高,农村的生活水平也是日渐改善提高,家乡的面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仅两三年的功夫儿,村子就比原来扩大了几倍,光是村子里的街道就顺出三条。前街后街都是新盖不久的砖瓦房,有的墙上刷上防水涂料,有的墙上贴上马赛克或花瓷砖,看起来相当时尚气派。相比之下,倒是老街的房子显得既旧又破烂,仿佛摔骨折的一个老太太,从此没有了风华。好在那棵老槐树还在,破旧中显现出一线生机,这在我离家数十年来的梦呓中,算是一抹挥之不去的丝丝慰籍了。
今年春节回家,我特意到老街转了一圈儿,其实我的内心是始终放不下那棵老槐树的。老槐树还在,但已大不如从前了。也许是冬天的缘故,也许这槐树的确衰老了。树皮龟裂着,树枝也仿佛干枯没了生机,树冠小了,中空了的一部分树干只有薄薄的树皮连接着,可怜地让人心痛。
让我莫名其妙的是,树叉间系着红丝带一样的东西,空洞的树干里还放着几个仿佛供养用的苹果。此时打我身边经过的一位大爷,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他告诉我,这棵老槐树因为树龄久了,被本村擅懂占卜的婆婆开光后奉为神树,谁家遇到难解之事,都喜欢求婆婆在树下为其祈祷,听说是很灵验的。据说本村在外因做生意发达的人,想花巨款买下此树,最终因村里的老人们不同意而未得逞。我无奈地笑了笑,便默然地走开了。
?我不为村民们的愚昧而笑,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心灵的诉求和信仰,哪怕这种行为是愚昧的。我笑那些自以为发达之人,他们以为有钱就会买到他们所想要的一切,也许包含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快乐和信仰,如果他们果真这样想,那才是滑稽可笑了。
?如今,冬去春又回,花草吐绿,杨柳抽新,那我家乡的老槐树呢,是否正在积攒着平生的能量,为这大好的春光增添一抹绿意呢。我想,只要老槐树活着,难道给我们美好生活的支持与希望吗;老槐树活着,不也是对一段历史的铭记和见证吗。他见证了家乡的贫穷和我们国家当时生产力的落后,他见证了人们为建设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国家的毅力和勇气。我们的新农村建设正在大步向前进,全国人民正在为了建设小康社会不懈努力,老树虽不能语,难道不是对我们默默的祝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