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漫珠帘,驾驭一朵白云来观赏季节的美丽,春天的讯息会轻柔叩击你凹凸的耳轮,那窸窸窣窣、细细微微的茶靡之音,仿佛源自弥勒福佛的千里传音,把未来与希望播种在苏醒了的土地同时,也将一份温存留在了你欣喜的瞳孔、白皙的掌心。
——题记
咳,春天!你是季末岁首待嫁的新娘么?为什么总要“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呢?也许美好的事物,总是要经过时光的打磨,岁月的漂洗,亦如窖藏的酒香,焙烧的青花,总是在柳暗花明的峰回路转里,在历经沧桑的千回百转中,方能脱胎换骨的给你一丝甜蜜、一份惊喜。透过晨曦晶莹剔透的露珠,遥望落日余晖绯红的霞蔚,我分明看见春天的身影在枝头摇曳鹅黄,在七彩的风铃里欢歌清唱,在蓝天大地间舒袖起舞,在山川河流里欢快流淌……
走过春天的美景,一定不会再希罕天堂;尝过春天的滋味,老实说,连丰盛的满汉全席,也无法诱惑你饥肠辘辘的肠胃了。
春天来了,那期冀已久的身影,袅娜聘婷的从天干地支、南北纵横的经纬线罅隙里飘了过来,一副慵懒的姿容,皇帝的新装兜裹绵柔的香风,公主的嫁衣飘红温软的细雨,让整个春天就像是一床野鸭绒的垫褥,衬得你通体舒泰,就连蜗居一冬的骨头都给春风熏酥了似的——无论早春还是晚春。有时或许倚窗的久了一些,或许等的急不可耐了一些,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心存希冀的殷殷期盼着。赞美是多余的,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咒诅也是多余的,正如咒诅地狱也是多余的。春天,一个软绵绵、香酥酥的季节,只在娇羞的眉眼里亲昵一声“咳,别忘了,让我们拥吻在一起!”其实连这都是多余的。谁不想拥抱春天?谁又舍得春天那姹紫嫣红的妩媚!
有谁不喜欢春天呢?香草在你的脚下,春风漾在你的脸颊,暖阳微笑在你的周遭,百鸟鸣唱在你的耳旁……美轮美奂的春天是一曲唱不完的歌,一幅画不完的画,一首吟不完的诗,又有谁的笔墨能写尽它的丰韵与美丽?走在春天的路上,远山近水,鸟语花香,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你的眼角自然成了景致。
春天是自由、随性的,不拘束你,不责备你,不饬厉你,不窘你,不恼你,不揉你。它搂着你,可不牵强你:无垠的春光,是一条温存的臂膀,不是束缚你的绳索。它不是不让你飞奔,但它那招逗的指尖却永远在你的记忆里摇晃。多轻盈的步履,罗袜的丝光随时可以盈握一朵妖娆;多美丽的色彩,上帝的画板早已绘制成了一副娇羞的摸样!
春天不是单调的喜剧。春水的柔波掩映着花儿的倩影、春风的翅膀舞动蓝天白云的丽姿,它和煦温暖的怀抱,自然也收藏了呢喃而过那些失意人的呼吸。冬是包容的,春,则是生命的勃发,是一首缠绵悱恻的交响乐。地上流着,温驯的水波;天上流着,缠绵的云朵。悠扬的春曲里,一杯香浓的咖啡,和着交颈的软语,开怀的笑响,分明看见有踞坐在屋隅里的少年正在放飞人生的理想。明快的春意中,一曲优美的舞蹈,和着翻飞的乐调,迷醇的酒香,可以察觉有独自支颐的少妇思量着往迹的怆心。辗转四季的光阴,浮动在上一层的许是光明,是欢畅,是快乐,是甜蜜,是和谐;但沉淀在底层阳光照不到的才是人事经验的本质:说重一点是落寞在光阴远去后的悲哀,说轻一点是蜗居在岁月里的惆怅:有谁不愿意永远在轻快的流波里漾着,一朵花儿似的自由开着,但也得留神了你往时光深处去时的发见!
跨入了春天的门楣,一个从南京来的发小找我叙旧,谈起了劲,茶也没喝,酒也没饮,一直从黄昏谈到天亮,才各自上床去躺了一歇,我一合眼就回到了柳絮飘飞的池塘,方才朋友讲的情境惝恍的把我自己也缠了进去;这春天的梦景真醇人,醇你的心,醇你的意志,醇你的四肢百骸,那味儿除是亲尝过的谁能想象!——我醒过来时还是迷糊的忘了我在那儿,刚巧那个朋友进房来站在我的床前笑吟吟喊我“你做什么梦来了,为什么两眼潮潮的像哭似的?”我伸手一摸,果然眼里有水,不觉也失笑了——可是朝来的梦,一个诗人说的,同是这春的滋味,黏着还未走远的冬寒味道,正不知这泪是为哪一个梦流的呢!
春天不是文章,不是小说,不是写实,也不是写梦,——在我的文字里,只是一首女儿家的“春光曲”,一首西北汉子的“信天游”,一首“江山如此多娇”的江南小调,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天仙配。生意人说的“出门不认货”,随宽容的读者们怎样猜测,美的事物总是美的,一如这花团锦簇的春天,处处散发着诱人的韵味。对比春光无限好的靓丽,无所谓自行惭愧,丑也自视丑罢了,毋需遮遮掩掩,也切切不要喜功冒进,“东施效颦”的讨个没趣,只落得丢人现眼而已。
长大了,成熟了,如一朵花般绽放出娇艳的色泽,羽翼也渐渐趋于丰满、硬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披一身春光斑斓的霓裳,出门也不能太小心谨慎了,走道总得带些探险的意味,酒好岂怕巷子深!生活的趣味大半就在不预期的发见,要是所有的明天全是今天刻板的化身,那我们活什么来了?正如小孩子上山就得采花,到海边就得捡贝壳,书呆子进图书馆就想捞新智慧……出门人逢上了花红柳绿的景致,千万莫要迷离了双眼,见了什么爱什么,沉溺于花儿旖旎的春梦里不能醒来,一定会贻误了行程,失了本真,忘了归途,后悔时晚矣!
春天,是季节的岁首,是人生的花季,也是生命与自然界最美的时刻。青春美丽正逢时,初生牛犊不畏虎的。你的批评也不能过分严正不是?少年老成——什么话!老成是老年人的特权,也是他们的本分;说来也不是他们甘愿,他们是到了年纪不得不老城十足。老成了,就开始羡慕起青春年少,那个风华正茂的时候,那个曾经美丽的季节。少年人如何能老成?老成了才是怪,没学会走就学会跑了,没见过世面,没经过风雨,何来彩虹?少年老成,只是一个形象贴切的比喻,是童话故事里一个虚拟的天方夜谭,是盲人摸象时相对而言的揣摩与臆想!
放宽一点说,人生只是个机缘巧合;别瞧日常生活河水似的流得平顺,它那里面多的是潜流,多的是旋涡——轮着的时候谁躲得了给卷了进去?那就是你发愁的时候,是你登仙的时候,是你辨着酸的时候,是你“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的时候。
每个季节都有不尽相同的色彩与美丽,春天也不定比别的季节怎样不同:不同就在生活流波里的潜流日渐更猛,旋涡更急,因此你叫给卷进去的机会也就更多。
我赶快得声明,我是没有让沉浮一冬的开江讯水给淹了去——虽则也就够险。多半的时候我只是惜春赏花,站在春江河岸边看热闹,下水去的时候也不能说没有,但至多也不过在靠岸清浅处溜达,跳个贴面舞什么的,从没敢往深处涉足、奔跑——卷着冰块咆哮的江水荡漾开来的纹螺,势道,力量,可远比在岸上时印象深刻多了,也认清楚多了。
惜爱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春景,收藏一抹葳蕤在墙头探头探脑的春色,同时顶要紧的当然要你自己性灵里有审美的活动,你得有眼睛,要不然这宇宙不论它本身多美多神奇,你如果没有感悟春光无限的灵性,领略春天血液里那些迂回曲折且细微的变化,你无非只是春天里一个匆匆的过客,顶多只是一个寄宿者。春天于你来说,你只是享受了春天的美色,却无法读懂大自然酝酿春天的内涵,美的本义,于漫漫人生的旅途,去缔造一个能安放于灵魂里的春天,一个生命的春天!即使你恰巧与春天撞个满怀,流放在你眼帘的春色也只是过眼烟云,带不来你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少了春心荡漾,少了春天萌动的那一份激情,你还活个什么劲?你是有愧于青春、有愧于人生的,是白来人世一遭的。
我是在春天生长的。我从小就爱读天方夜谭的故事,以及当代描写春天的文学;春天,我童真的梦魂哪一刻不在它的玫瑰园中留恋?当我从冬天回到春天,就好比一只久困的雀儿重复飞回了林中,心灵久已枯竭的泉眼又一次汩汩冒出了泉涌,那一刻,伴随一阵雁鸣、一声鸽哨,眼内又有了笑,脸上又添了春色,不但精力旺盛了好多,就连童年时的种种想望又在我心头活了回来。
春之色彩的斑斓,春之气息的神奇,无论什么大艺术天才都没法移植到画布上或是诗书上去,因此我常常自己心里辩论究竟是艺术高出自然还是自然高出艺术,我怕上帝僭先的机会毕竟比凡人多些,毕竟艺术源于生活,源于创造,源于人类的奇思妙想,源于永不止步的探索与发现。
远山含黛,燕影剪水,沿花香蝶飞的水袂柳岸,让我拉起春天丰腴的柔荑,走进梨花一垄、桃花满园的城堡,沉湎于一朵玫瑰旖旎的梦景,拈一缕心香与春天来个约会,挥毫泼墨的签一纸合约,期冀我的人生一直都能偎依在春天绵软的怀抱里,梨涡浅笑,掩映瞳孔里那一朵妖娆的花蕾,情在春天,爱在春天,欢声笑语的缠绵在春天,一路春风和煦,一路花事芬芳,一路春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