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梅是镇上人,这次跟小林下湖捕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遭。那新奇、高兴,不下于从闭塞的山寨来到繁华的都市。当然,我们只能当个配角。小林给我和小梅各一根篙子,要我们把船往横里撑,他便把蟹网丢进湖里。不多久,便起网。网拖到船上,三个人的头即刻碰到一起,各人的心跳都突突地加快了,满怀着欣喜、焦躁、期待的心情。
“好!一只。”小林把一只大蟹举到我们面前晃了晃,丢到船仓里。再把手伸进网里,又是一只!还有不少蛳螺、小鱼、虾子。那蟹张牙舞爪的,似乎在抗议,不该把它们从幽静的水晶宫中捉来。以后几网,有时一只,有时两只,间或也有空网——网中只有一个晶晶亮亮的月儿,网一起水,连那月儿也从网眼里逃掉了。
月到中天,已捕到二十多只蟹,足有好几斤了。小林说,若是老手,便可放两张网,那就能多捕些。其实,我们这次下湖,与其说是为了捕蟹,倒不如说是来领略月下驾舟捕蟹的乐趣。杜甫当年作《观打鱼歌》道:“渔人漾舟沈大网,截江一拥数百鳞。”景虽壮观,然而诗人並没有亲去江中捕鱼,只是旁观而已,和我们自己驾舟荡桨,月下捕蟹相比,那意境和滋味,是相去远了。
渐渐感到秋夜的凉意了,我们便收了网,任船在湖中飘荡,话题从围湖造田,谈到芦丛中捉黄雀;又从虞集的“蟹中抱黄鲤肪白”,谈到贾宝玉的“泼醋擂姜兴欲狂”。小梅生性活跃,能歌善舞,此时亮开嗓子,唱起了日本北海道民歌《拉网小调》,惹得几艘捕蟹船向我们拢过来。这些捕蟹老手都已经捕到三十多斤蟹了。
我问小林:“哪来这么多蟹呢?”
“政府放养的呗!”近处一只船上的人说:“早先,我们这里哪来这么多蟹,多亏政府从沿海调来几百万蟹苗。嗯,许是几千万,这才有今朝的大螃蟹尝鲜。”听声音,是个饱经风霜的老渔翁。那红红的、一闪一闪的烟头,象天幕上的一颗星星。
归舟载着我们大半夜的劳动成果,在咿咿哑哑的橹声相伴下,在闪烁着星光的河面上,轻轻前行。小梅又亮起嗓子唱了起来,那欢快热情的声音,在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