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醉的优美散文

时间:2021-08-31

  东晋穆帝永和年间(345年一356年)的虞喜,在他所作的《志林》中记下这样一件事:“信安山有石室,王质入其室,见二童子对弈,看之。局未终,视其所执伐薪柯已烂朽,遂归,乡里已非矣。”后人根据这个故事,敷演出一首童谣:“乌溪边,石室山。石室山,住神仙。神仙好,不畏老。食枣大如瓜,食瓜小如枣。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故事和童谣都很有几分品头。不过我品来品去,都觉得山中的日子过得快。

  给我这种强烈感觉的,是2007年9月。在此之前,我是少有机会进山的。年少时,曾望着大别山钢青色的山峰,说:“明天到山里玩玩。”大人告诉我:“望山跑死马。那么远,你咋去?”所以,到山里游玩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也曾多次到武汉,来回都要横穿大别山,也只是从车窗欣赏山姿山色而已。

  因为一位“小朋友”的喜事,给我们创造了进山的机缘。这“小朋友”的“小”可不是童年,现在绝不是60年前,可配娃娃婚。目前能够结婚的,多在20出头。因为与我们相比,确实年轻,常称他为小青年;又因为关系好,便成为“小朋友”了。

  他的家是经典的大别山民居。院子篱墙柴扉,石板小路直铺到檐下。堂屋半吞,明三暗五。青砖灰瓦,一派古朴。房前屋后,载满果树。桃子早过时令,但黄澄澄的鸭梨和红艳艳的柿子仍灯笼一般悬在枝头,垂垂下坠,诱得人欲滴馋涎。门前坡下,由东向西流过一条小溪,发出“嚯嚯朗朗”的《花儿》曲调一般的笑声。踩着乱石,跨过小溪,是一座小山。山头立满青松。小山南面,便是著名的曹家寨山了。屋后山上,长满毛竹,很青春,很粗壮,很坚韧。小朋友的家可谓“门前一片松涛,屋后万竿青竹”了。房屋坐北面南,卧在山坡上。满坡的阳光很亲密,与鸭梨、与柿子、与红彤彤的喜字、喜联相映生辉,打扮出浓浓的天地同喜的氛围。

  这样的居处已经令人陶醉了,而山中的游乐更令人不知时移。先是在溪边觅石,寻找那俏模俏样的,想带回家以供玩赏。组长找到了一块奇石,高兴得忘乎所以,把它举过头顶,想像董存瑞一样舍身炸碉堡。很清纯、很优雅的小郭老师便觉得他很英雄,就为他留照。引发的每个人和溪、和山、和水、和石合影,摆弄姿势,各展风流态度;酷扮神情,曲尽容颜妙处。

  当地的老百姓告诉我们,溪中有鱼,叫小河鱼,身子圆圆的,模样很憨厚,刺少。它们藏身在石缝中,只须拿一块卵石,用力敲击石块,震晕它们,等漂起来即可捕获。一石激起心中浪,我们嗷嗷叫着向上游去,连嬉笑声都充满了馋猫的味道。到了一处水流平稳的地方,我们如法炮制,有人手麻了也没有震出鱼来,而有人很清脆地敲击几下,那鱼便摇摇摆摆地凫上水面,仿佛听过编钟演奏之后很陶醉的样子。于是,我们便为鱼的快乐而快乐。

  山中的婚礼简朴而热闹。红红的对联,吉祥的内容,贴的是“今日娶媳妇新人成双,明年添人口儿孙满堂”。横批倒是“计划生育”呢!堂屋桌上燃着欢跃的红烛,氤氲的留根香。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妻之后,便被送入洞房。洞房是新郎新娘幽居之所,但也是结婚之初最热闹的地方。亲朋好友都聚集在那里,说着开心话,说着祝福话,说着素话,也说着荤话。逗得一双新人心漾幸福,脸蒙羞涩,忍俊不禁,又故作矜持。让欢乐掀起波涛的是“撒床”人的到来。“撒床”人唱道:“一把果子撒向新人头,祝福新人到白头。”“唰”地一把喜果子撒开来,人们欢叫着去接去抢。他再唱道:“二把果子撒向新人腰,祝福新人儿女好。”“唰——”,第二把喜果子撒开来,有的干脆落进欢笑着的嘴里。他又唱道:“三把果子撒向新人脚,祝福新人生活步步高。”那撒出的喜果子,有白果(银杏),有糖果,有红枣,有花生,意在祝福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儿女双全,生活甜甜蜜蜜。

  高潮是酒渲染出来的。在中国文化中,酒历来能够酝酿出欢乐和幸福。那天喝的酒很特别,是小米酒,大别山中,老百姓用糯米、用小粬,自酿自喝。据说,许世友将军最爱这种酒,曾从家乡新县带了很多到司令部,将他的警卫员喝得睡倒一片,他则端着碗哈哈大笑,高喊道:“好酒哇!”那一天除了“小朋友”的亲人很殷勤地劝,我们还分了派,因为“小朋友”的爱人是搞政治的,政治组的人自称是娘家人,那我们理所当然就是婆家人。喜期这一天,婆家人对娘家人自然倍加恭敬,于是,便一遍一遍地劝酒,一遍一遍地斗酒。喝到后来,便一遍一遍地说起了口头禅:“小米酒,不解馋,只当喝着玩!”那天的酒真是好酒,味道糯糯的软软的绵绵的柔柔的香香的甜甜的,很有诱惑力。所以,到了最后,个个豪气干云,酒盅换成了玻璃杯,把太阳吓得直往西边躲。后来干脆唱起“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唱起“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主人忙说:“俺家没马,俺家没马!”等我们与新人合影时,太阳已吓得快躲到山那边去了。“小朋友”的叔叔酒后一不小心,也学着太阳往山下滚。

  回来的时候,满车厢的酒气,满车厢的喜气,满车厢的欢乐,满车厢的感叹,感叹山中的时光与山中的不同:“世间一甲子,山中才一日!”感叹归感叹,但每个人的心毕竟都是舒畅的,于是,满车厢的“十日谈”,满车厢的“信天游”,让快乐和幸福涨满了车厢,又从车窗里飞出去,逗得山风一路追着我们向前飞,轻轻浅浅地“嗤嗤”笑,逗得急流箭河一路跟着我们跑,河水豪豪爽爽“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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