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是一大片一大片蔓延开来粉白相间的色彩,细细嗅来,是裹挟在和煦都微风中的阵阵清香,悄悄聆听,是无声更胜有声的低声呢喃,像歌声,却又在风中飘散如烟成为过往。
那是我家院子里的桃花树,从我出生便一直矗立在那里的桃花树。
它的树干极粗,我张开双臂都揽不尽,枝叶极茂盛,还未开花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色,等到了桃花开放的时候,花又极多,极美,一簇簇,一团团,互相应和着,春日里开的灿烂。
我每日都会搬一个板凳,坐在门槛上,望着那棵桃树,也望着那棵桃树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她们总是相对而坐,手里做着各自的活儿,口中却停不下来的互相呛着。这时我便知道,她们又在争论了。为了那棵看起来仍旧光鲜的老桃树,母亲想将它砍了,种上一棵新的,能结果的树。什么树都好,只要不是这棵桃树,看一眼就止不住沉默的桃树。奶奶却执意不答应,两人便天天因为这个事儿吵个没完没了,从花开吵到花落,从拂晓吵到迟暮。
我知道因为什么。
奶奶不愿意砍下老桃树的原因。
那是爷爷栽给她的。
我托着腮,目光四处飘散,最后又落在那对身影上,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花说得多了急了久容易一时上不来气,便大口大口的呼气,像说这辈子只有这么短乐似的。而这时,母亲也会停下手里的活儿,用手轻轻的拍拍奶奶的后背,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那棵桃树。那一眼之中包含的有太多太多,我不理解。
等到奶奶缓过来了,两个人又会开始新的一轮拌嘴,可这时,两人的神色间又都变得愈发的相似,我想我还是不懂。
我望着树荫下的一对母女,望着那飘散满地的桃花瓣,望着那个若隐若现出现在树下柔和的身影。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双眼中含有的温柔和炽热。那个身影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弯曲,可我偏偏觉得,此刻的他像老桃树一般,将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笼罩在臂膀下。隽永而又缱绻的目光深深烙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本该就是那样。
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抬眼再望去也不再有什么身影的存在,徒留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与其中争论不停的那对母女。
我想我此刻就明白了母亲目光中的太多太多都包含着什么,这又与奶奶甚至是那个桃树下的身影的目光有什么区别呢?
我愿姑且而又永远的将其定义为怀念。
那个站在桃树下的身影会永远守护着我的母亲和奶奶,直至那棵桃树变得枯枝败叶,她们母女二人也仍会争论不停,可那份怀念的心情,永不消磨,我坚信着。
那些落下的花瓣会将我们的怀念全部反馈于他。
至此之后,桃花长盛,细语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