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母爱如水,母爱似风,给人温暖,给人感动。可是,我却觉得,也许母爱的定义并不这样狭隘,有时,放手、严厉也是一种来自母亲的爱。
我小的时候在乡镇生活,父母都在学校教书,一大群教师的子女,在小院里一起长大。用母亲现在的话讲,是把孩子养得太疏忽了。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每天五六点,孩子在家里睡,父母就上课去了,待到醒了,自己打水梳洗。有的太小了的,院儿里的老人才帮着照看些,一天到晚,都是自己找新鲜玩意儿玩,闹,大人们呢,只有下了自习才唤自己的孩子回家。
我幼年的生活便是如此,现在想起来,似乎真委屈自己了,不过,也许正是母亲的放手,才造就了我随和的性格和自立的能力。现在,母亲总有些悔意,说当时年轻,不懂得照顾孩子,以致我有一次感冒了个把月,高烧不退了,才去医院,患上中耳炎。可我倒觉得没什么,只是每次听她说起这些,我眼眶是湿的,不知掉出来的那些泪滴,是由于感动,还是委屈。
后来长大了,到了县城,尽管母亲的心里始终有一种愧,但她对我的教育一直很严厉。我还记得6岁那年,跟母亲去别人家串门,家里的小主人是个姐姐,自然发卡之类的比较多,我在案上看见一个好看的发卡,那小小的心哪,痒痒的,那太太的眼哪,直直的,我眼馋得口水都忍不住了,便将它塞入了自己的衣袋里。哪知,母亲洗衣服时发现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发卡,当时就拿着它诘问我。我小声地说:“是捡的……”,她气得脸色发青,关了门,也不打我,只是要我跪着,吓得我大气不敢出,我想,和胡适的母亲一样,大概我的母亲教育法与此相反,每一秒都是掷地有声的,一件事的完成,是由每一秒的积累完成的。至少,这每一秒的积累就是时间所留下来的声音。有人说魂就是一个影子,而我所缅怀的,是逝去时间的魂,是我对逝去时间的寄托,也就是时间的影子罢了。
“缅怀”这个词,沉淀着一种由心而生的敬意。同是死去的人,无数人在缅怀江姐,没有人缅怀甫志高,因为,他所做的,不值得缅怀。同样,逝去的时间,是由我们自己支配过的,我们该去缅怀那些使我们精神振奋的过往,而不是被碌碌虚度的时间。
常听人说,“我当时若是如此,就不至于这样了。”在我看来,这不是对逝去时光的缅怀,而是在亵渎逝去的时光。我会说,“那次,我做得已经很好了。”回想起来,不会有任何懊恼,而是真切地缅怀着那些令自己欣喜的片段。
缅怀,我的儿时。那时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夕阳余晖下,有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孩子,渐行渐近,成了一幅唯美温暖的画。
缅怀,那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发表文章,看着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一本薄薄的杂志静静躺在手里;第一次在学校大会上讲话,恐惧,紧张,亢奋,欣喜交织着。第一次,暖暖的让人回忆。
清明这一天,不合时宜地艳阳高照。我站在窗前,倏然想起了这些过往的片段,想到前一秒,前一分钟,前一天,前一年;想起了十五年前生命初期没有感觉的混沌朦胧。
于是感叹:愿时间有魂,使我缅怀,那些逝去的、快乐的、难忘的、飞逝的、梦幻般离我而去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