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的优秀散文

时间:2021-08-31

  适逢母亲的祭日,我返回家乡拜祭她老人家。

  父亲见到我,告诉我说大舅从新疆回来了。大舅从新疆回来了,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也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大舅好些年没有回来过了,连父亲也说不出他具体是什么时间走的,只说有三十多年了。

  听父亲说过,大舅比他大三岁,父亲今年七十岁,大舅算起来已经七十三岁了。在我的脑海里,我对大舅的印象,总的来说是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深处,和大舅有关的有些记忆脉络却还是清晰的。

  记得大舅瘦瘦的样子,中等个头,瓜子脸,眼睛不大,说话时的声音有一点沙哑,走起路来很快。小时候,我在姥姥家住时,常见大舅到村口的老井里挑水,姥姥家的水缸里总是装满着水,这当然离不开大舅的勤劳。

  曾记得大舅领着我去庄稼地里割草的情景。大舅和我顺着村南的河堤走着,一直到玉米地的边缘,大舅割着草,我在一旁的草丛里捉蚂蚱玩。返家的时候,大舅肩扛着草篮子,我在后边跟着,袅袅炊烟从村子里飘过来,和着一股饭香的味道,将要落山的夕阳,把我们的身影拉的好长。

  记得大舅领着我到村西的柿园摘红柿子的情景。那片柿园很大,柿树长得很茂盛。秋天是柿子成熟的时节,红彤彤的柿子象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随风轻轻地摇动着,满园子飘着柿子的浓香味,不由地勾起人的食欲来。大舅看见有成熟的柿子,就会迅速地爬上树去,他的身子轻灵得象猿猴一样,把摘下来柿子递给我吃,他给我的总是又红又大的那一个。如今,姥姥家村西的柿园早已经不在了,可大舅给我的红柿子的味道却留在了我的心里。

  听母亲说过,大概是因为家里穷,大舅人也老实,还有些秃顶的缘故,大舅一直没有娶上媳妇。母亲出嫁后不久,老姥姥病逝,余下大舅一个人过日子。反正在哪里都是他一个人过,还不如到新疆去呢,大舅就萌生了非要去新疆的想法。我说不清大舅为什么要执意到新疆去,听说是我的四姥爷跟随逃荒的亲人在新疆安家落户了多年,大舅就想到他那里去。母亲刚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她放心不下大舅。后来,母亲突然就想通了,她就随了大舅的心意。那时候去新疆是很难的,家里人托上了各种关系才办好了大舅的户粮关系,还有县里,公社(当时叫公社)、村里的三级证明。记得大舅要走的时候,提前到了我家,在我们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地赶往车站坐车。车站离我们家不远,母亲、父亲带着我去送的大舅。大舅坐的车走出好远了,母亲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汽车远离她的视线。回来的路上,记得母亲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角的泪水,她一定是舍不得大舅离开吧。母亲不知道,她和大舅的离别就这样成为了永别,因为直到母亲去世,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大舅。时光匆匆而过,就是这样的无情,离别时想着再见,再见时已经阴阳相隔。

  父亲说大舅给母亲上坟烧了纸钱,大舅哭得很伤心,他恨不得把几十年来对亲人所有的思念都哭出来。如果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一样痛哭的,同时也会高兴的,因为大舅回来看她来了,尽管已经再也看不见了,她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至少大舅站到了她的面前,至少现在大舅的身体还不错,那么远的路,风一程,雨一程,只身一个人还是回来看她来了。

  记得九年前,母亲重病的时候,我给大舅通了电话。电话的那端,大舅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时顿时失声痛哭起来,他知道母亲将要离开人世,知道将要和母亲再也见不到了。大舅是执意要赶回来的,他却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也许是母亲的病情给了他沉重一击的缘故吧。大舅病倒了,一连躺了好些天,这些都是大舅见到父亲时对父亲说的。其实,大舅说不说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们都是理解的,他一个人只身在外,过得挺不容易的,我们还能要求他什么呢?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也是母亲生前的心愿。

  母亲在世的时候,听母亲说起过她和大舅的身世。大舅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听母亲说姥爷死于一场意外的事故。姥爷去世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没有了,姥姥带着他们相依为命地过着生活,一家人饱尝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后来,姥姥受不了失去姥爷的精神打击,也离开了人世。姥爷姥姥的相继离世,大舅和母亲成为了一对孤儿,伯伯叔叔们都成了家,他们只能跟着奶奶(我的老姥)一起度日。那一年,大舅刚满十六岁,母亲九岁。

  母亲说,那时候,大舅上工挣工分分粮养家,她跟着奶奶学做一些针线活,当大舅终于能穿着母亲给他做的鞋子上地的时候,他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因为母亲长大了,他能安心上地干活了。母亲出嫁后,大舅过冬的棉衣,母亲都会早早地给他准备好,免得大舅受冻。她不心疼大舅谁心疼大舅呢。母亲说过,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母亲还说过,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每每想起过去,母亲总是泪流满面。

  因为家里穷,家里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学,母亲不认识字,大舅也不认识字。大舅走的那些年,和家里通过一些信。大舅是求兵团里有文化的人给他写的,收到大舅的信后,母亲就找老家教书的洪爷给大舅写回信。再后来,我上学读书,歪歪扭扭地能写一些字来,母亲就鼓励我给大舅写信,她说什么我就写什么,大多是报个家里的平安,多让大舅注意身体什么的,尽管相隔着千山万水,依然阻不断亲人的牵肠挂肚。一封封来信,简单的几句话语里,有母亲难舍的牵挂和浓浓的思念,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血浓于水的姊妹亲情在里面。多少年来,只要有从新疆回来的人,母亲就会打听大舅的生活情况。逢年过节时,母亲总是念叨着大舅,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我知道是母亲想念大舅了,这成了母亲多年的习惯。随着信息联络的方便和畅通,我们一直没有中断过大舅的消息。大舅是母亲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会不想大舅呢。是的,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大舅永远是母亲心中的思念,也是我们这些晚辈们的牵挂。

  父亲和我说话的时候,从他的卧室给我拿出了大舅带回来的葡萄干,巴坦木让我吃。望着大舅从新疆带回的这些特产,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大舅了,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大舅还是我想象的样子吗?大舅一定老了很多,看到父亲饱经沧桑的脸庞,就会想象到他的样子,心里不由地一阵酸楚。岁月不饶人啊!多少年又过去了,尽管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在这里,我衷心地祝福大舅有个好身体,大舅在,我们的思念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