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茶的地方是故乡散文

时间:2021-08-31

  喜欢喝茶,却并不精通其中的奥妙,只是隐隐地贪恋着茶中的滋味。喜欢在周末,午后,没有任何心思的一觉睡醒,自由自在的烧上一壶自己亲手从山涧提来的泉水。茶是当地的山茶,在静静的书房里,温水慢煮。无需太多的繁杂,无需过多的心思,一桌一椅一卷书,把滚沸的清水倒进清澈的杯子里,望着鲜绿的茶儿在水中展示着她的优雅和舒展。轻涩,微苦,甘绵,醇厚,最后是清清的淡香混合着幽幽的墨香就这样融进书卷里,飘进屋子里,也静静地融进了心里。也许,茶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东西,特殊的生命过程经历了特殊的雨露风霜,静静地品起来,不同的环境总有一些不同的滋味,一品生命的清苦,二品岁月的艰辛,三品风土人情,四品人生甘醇,再品清淡而绵长的生命况味。渐渐地,淡淡的况味中,便有了心灵清净凡尘出壳的感觉。一杯清茶,涤去的是滚滚红尘中的历经和杂欲,留下的却是茶中滋味里饱含的人间禅味和凡道茶心。

  有一次一个人下江南,办完公事,正值傍晚华灯初上,散漫的脚步就不知不觉地溜进了一间老巷,寻了一间古朴的茶馆走了进去。沉沉的古旧色和深深的青紫色氤氲着一派平淡祥和华贵厚重和神秘,精致秀巧的红木格栅外是江南所特有的那种潺潺的流水。寻一张靠着轩窗的桌子坐下,从古朴隆重自然天成的纹理中,就不知不觉的吸允到了历史的气息,似乎还隐约地曼妙着时光的声音。

  几道石栏,几道格栅,几溪流水,几重拱门,就这样轻易地把人在一片黯灰色的格调里温馨地裹进了深深邃邃的历史甬道中。岁月的轮回,日月的更替,历史的兴衰,前朝后世的荣辱都已经无关紧要,紧要的只是眼前这些浓浓淡淡地显影在这深紫色的雕梁画栋中的风景和心情。心思可以随意地游走,弥漫着灵魂周围的却是那些历经经年的清苦干涩而又有些甘甜的滋味。

  凭窗而望,倚栏把盏。耳边是“哗哗”的水声,眼前是飘移的乌蓬,轻纱帷幔,闪闪红灯的朦胧中,一个身着白底蓝花的青衣女子手撑船竿,嫣然一笑半遮面,就这样消失在眼前这一片恍惚的怅惘中。

  茶是熟悉的江南老茶,却没有了往日的繁琐,一把粗糙的陶壶,两只笨拙的瓷碗,带着随意的慵懒和松弛,随心所欲的望着这房子,还有这窗里窗外,品着这南国他乡的时光,缭绕在这淡淡的茶香中。原始,故旧,朴拙,简约的感觉,却总让人有一股蒙着一层往日的情愫和风尘,有种深沉的沧桑和岁月的回味在里面。

  “名茶如美色,未饮已倾城”。几点婉约,一种经典,千点随意,万般滋味。只有耳边流水合着淡淡清茗,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心思抛洒在一壶香茗满口流芳的岁月里……

  还有一次是在一个千年古刹。那年夏天,有缘去到千年古刹万年寺。进去时东张西望,在一个静幽处看见一间禅房,见方有五六平米,两位高僧席地而坐,前方放一面柴桌,高僧面无表情,无声无语,只一壶茶,静静的你一杯我一杯,半天轻呷一小口,走了近五个小时出来,路过禅房一瞧,禅房平静如初,来无声去无语,只有一壶老茶默默的做媒,我等甚是不解其意。方寸茶壶,也许对高僧来说已经尽纳了天地苍宇。而其中禅意,当然非我等闲之辈晓得。

  也许这就是缘吧?古刹的茶道使我平添了生命中的一份禅心,江南的一夜茶情又使我从此和茶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每忙碌或者清闲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茶,想起了千年古刹的那份静谧的茶道,想起了那个弥漫着江南古色古香的茶馆之夜,那条条轩窗,那道道格栅,那哗哗流水,那柔情似水软语缠绵的女子,还有那像茶一样飞扬了一夜的心思。在工作之余,在休闲假日,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时时刻刻的萦绕在心里,成为生命旅程中的一个无法忘却也无法割舍的嗜好和习惯。

  生活在小城市里,庸庸碌碌凡事缠身又不易远行。就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遇上一个周末,就会悄悄地关了手机,登上回乡的班车。故乡在一个安静的半山之间,海拔有点高,山回路转,故乡就隐藏在半山之间月亮之下的一个“俏江南”的地方。要说养心,故乡其实就是最宁静心灵的地方。那一湾清清的水,那一抹蓝蓝的天,那一汪静静的格子稻田和鱼塘,那一脉脉依偎在河边的老柳,一座栖息的水牛似的牛背山梁静卧在老家的屋后。房子还是那座熟悉的老房子,有点破旧,土墙乌瓦门前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田埂,对门的阴坡是熟悉得一闭下眼睛就展现在眼帘下的残垣破壁的老院子,随着时光的变迁,有的外出工作,有的他乡谋生,心里不敢再去想象这生我养我的老院子的落寞,大房的大伯二伯去了,二房的大哥也去了,邻居家贤惠的表姐去了,故乡的熟人一年比一年少,但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依旧是那么亲切而熟悉。故乡,乡村,祥和而静美,一天三道的炊烟总能勾起少年那许许多多的往事,还有那无法屏蔽的遐思,偶尔的雀声蛙鸣,总能掀开那无限恬淡的记忆。故乡,是滋养生命的地方,也是滋养心灵的地方。提上老祖宗遗留下的那只老木桶,到阴坡的老龙眼去打上一桶龙泉水,用土灶轻烧慢煮,再打开小背包,拿出一盒叶厚性犟的象元雾尖茶。还是那张小时候坐了无数次的小柴桌,还是那条已经被时光打磨得溜光溜光的小木凳,那被风霜岁月和烟尘摩挲得花花白白斑斑驳驳土墙的屋子,岁月浸蚀和狂风肆掠得已经有点关不严的木板门和木珊窗。家里的老茶罐早已找不见了,满目昏花的老母亲蹒蹒跚跚地拿来一个洗得透亮透亮的玻璃茶壶,洗茶,加水,冲泡,望着卷起的茶叶慢慢地翻转,绽开,跳跃地轻歌曼舞,再沉沉浮浮。就这样轻呷着一小段一小段宁静的时光,看着夕阳慢慢地从对门的山寨一点点沉下,老屋的竹园上空冒起淡淡的炊烟,门前的乡村路上,一群群刚刚上岸的鸭子还在甩打着身上的水珠……自然随意中,一壶淡茶浮生半日,点点凡尘从心底渐渐消失,清茶旧舍中,是一道道纯净的乡情,一滴滴清澈的往事,一丝丝暖暖的记忆,一节节犹新的故事,一声声清脆的蛙鸣。已逝的长辈,久违的邻里,天涯的好友,辗转的兄弟,流失的岁月和时光,走了,又来了。

  故乡,是一个适宜轻呷慢品的地方,是一个适宜回忆的地方,是一个让游子歇脚的地方,也是一个栖息身体放牧灵魂的地方!

  这个时候,往往才感到过往时常常不解无数次念叨过的“少年不识愁滋味”,才觉得原来喝茶于少年而言是太淡太淡的味道了。一个人只有在岁月中经历了太多的浮躁烦恼沉浮和喧嚣,才能静下心来慢慢的感受这清淡白水里的几寸光阴几分禅意,还有这细呷慢品中的隽永悠长。

  “平生于物之无取,消受山中水一杯”。人生如茶,茶似人生。

  茶是木板柴桌上面的一株幽兰,是断壁残瓦间的一抹初春,是打在青布棉衣上的一朵素梅,是富丽堂皇宫殿角落里的一芽淡绿,也是一片汪田中冒出的一支沁满珠露的清荷。茶是春天的一枚娇嫩使者,夏天的一缕淡淡幽凉,秋天的一抹浓浓香雅,冬天的一盏静静暖阳。

  漂泊,流浪,为了谋生,总是要在外面游荡。出门久了,忽然又觉得,有茶的地方是故乡。浪迹天涯,命运难测,心情不定,机缘自定,而幽幽的岁月却在慢慢地游走。茶是可以引着自己回故乡的东西,也是带着故乡可以浪迹天涯的物什。一杯泉水两叶绿,放下心思回故乡,在荒漠,亦在闹市,在海边,亦在乡隅,有躯体,亦有灵魂。

  也许,今生,生命之于我。有茶的地方是故乡。

  风淡,云轻,天远,地静。海阔天空,红尘滚滚,茶语禅心,有茶的地方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