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娘的散文(4)

时间:2021-08-31

  有一次,在我出生的那个大院里,邻家的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姑娘,我还记得那姑娘的嘴唇特别肥厚,差不多占居了三分之一张脸,她在扎玩着手指中的一枚菇娘。我问她是在哪买的?她说在道里菜市场,“排了可长的队了,人比菇娘还多呢。”我就想去买,同时想像着一座由菇娘堆成的黄色小山,周围是一圈密不透风的人排成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尾的队伍,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希望。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菇娘价格是每市斤两毛五,即使这么便宜,如果是寻常人家,也不会一次性买五斤六斤的,不过是二斤三斤,更多的人家只买一斤。

  八十年代以后,菇娘就不再稀有得诱人排起长长的队伍了。每年仲夏或是初秋,一筐筐的黄菇娘被农民挑到城里来,蹲到路边守着,也不叫卖,只是在静静地等,像是等什么人似的。是啊,那黄灿灿的菇娘就是沉默而亮丽的广告,它们没有声音,却用香气和色泽来告诉那些可能青睐这种它们的人:我们来了,我们是又黄又甜又香的小菇娘啊……

  到了九十年代,这小东西就成了气候了,被农民们一车车地拉进了城里,守着一个街口,或是一个居民楼院,一秤秤地被带回一个个神秘的门里,也就从此永远告别了它们从出生到成长的广阔天地。

  晚年的母亲钟爱菇娘。母亲说,她的假牙总是让她感觉口腔干燥,每天夜里要么喝水,要么以一枚黄菇娘来缓解这种干涩。所以,每年菇娘成熟的季节,我就会把母亲的水果筐续上足够的新鲜菇娘。而到了深秋,我会把最后一茬菇娘买回来,母亲便用针线把它们穿起来,挂在阳台上,就像农人把苞米穗挂在屋檐下一样。

  母亲不单喜欢黄菇娘,还喜欢红菇娘。那种红菇娘成熟期比黄菇娘略晚一点,果皮也比较厚,有一种特殊的酸甜苦的味道,是一种中药材,有止咳化痰降火气的作用。母亲常用它的果皮泡水喝,说是去火。因此,每年的秋天,在家家户户都储存秋菜的时候,我便在万绿丛中寻得这一点红——成斤成斤地往家买,母亲再一一地穿在线绳上,悬挂在我们家宽阔的阳台上,从外面看过来,就像我们家时时点燃着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而在它两侧的那两串黄黄的菇娘,更像火炬映照下的暖光,它们会在长达近半年的冬日里,温暖了我们的心情,也烘热了我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