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开的散文

时间:2021-08-31

石榴花开的散文

  小区花园里不知何时移来一棵石榴树。对于每天来去匆匆的我来说,这本应该是我很难发现的。可偏偏就是它那像火苗一样的花朵吸引了我的眼球。看着那万绿丛中一抹红色,不禁让我想起了奶奶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姑姑家。

  姑姑一家早在十年前就搬迁到了县城,爷爷跟奶奶便搬去了姑姑家帮忙看家,这一住就是十多年。爷爷奶奶之前的家,便成了之后我们口中的老院。石榴树,就长在姑姑家院子的北墙根。跟小区里的这棵石榴树一样,被一片绿色所包围。唯一不同的是,小区里的绿色都是些用来观赏的花草,而姑姑家那片绿,是爷爷奶奶亲手开垦出来的菜园。每次回去,爷爷奶奶都会打包好各种蔬菜给我们带走,当然还有些许红彤彤的石榴。虽说这棵石榴树已经长了有十多年,但它的枝干并不粗壮,以至于我们想要摘到最高处那几个红彤彤、圆溜溜的大石榴都不敢爬上它的枝干,只能眼巴巴地再树下看看,然后带着失望而去。

  听老公说,以前这棵石榴树长得挺茂盛的,结出的石榴果更不用说了,又大又圆,里面的果粒又红又甜,是他们小时候的最爱。

  “可是,后来为什么越结越少呢?个头儿小不说,还都被虫子给糟践了。就剩最高处那几个看着不错,可是还够不着。”我脑海里回想着老公描述的美好画面,忍不住问。

  “以前有爷爷打理,所以石榴长得很好。后来,爷爷病了,爸跟叔叔们也曾打过药,施过肥,可这棵石榴树就跟认准了主人一样,怎么都不长,更别说再结出那样好的果实了。”老公的回答并不能让我满意。可再看看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它确实跟爷爷一样--病了。生病后的他们,都没了精神,失了生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依然能开出最繁华、最红艳的花朵,却依旧结不出像样的果实。而我们,好像渐渐习惯了它这样,便再也不期待能品尝它的美味。反而有时候会觉得只要能每年看到它开花,便心满意足了。可是,就这小小的愿望,在爷爷病情加重那年也破灭了。

  那年,爷爷毫无征兆的又病了一场。这一病,让公公和叔叔们急坏了。他们赶紧回来收拾老院,好让爷爷奶奶搬回来住。毕竟有十多年没住人了,老院荒废了那么久,收拾起来并不简单。尽管公公和叔叔们马不停蹄地收拾,但还是花费了两月之久。这短短两个月,在我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漫长的,因为都在害怕爷爷撑不到回老院的那天。可是两个月后,爷爷的'病情却奇迹般的好转。尽管这样,公公和叔叔们还是决定让爷爷奶奶搬回老院,这样也便于他们过去照顾。就这样,选了一个吉日,爷爷奶奶搬回家了。搬家那天,除了公公婆婆和叔叔婶子们,还有我们这些做孙子孙媳的都赶回来了。一车一车的东西从姑姑家装好,拉到老院再卸下来,然后在奶奶的指挥下再摆放好。直至下午,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唯独北墙角的那棵石榴树依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姑姑拿来一把锁,轻轻关闭大门,就在关上大门的那一瞬间,一阵风吹过,它摇曳着细小的枝干,仿佛再跟我们道别。那一刻,内心有些伤感。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它发芽、开花。或许,再也看不到了吧。我不禁在想:没人住的院落,多年后肯定会和当初的老院一样,杂草丛生,而那棵石榴树也会因此而枯死吧?

  时间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溜走。转眼,爷爷搬回老院已四个月有余。我们隔三差五地便会回去,到爷爷跟前坐坐,陪爷爷奶奶说说话,聊聊天儿。我们都说,爷爷奶奶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人人似乎都已忘记了姑姑家的那座院落,更无人再提及院子里那棵石榴树。如今的它,好像是在重演老院的历史。

  不知何时,爷爷的身边已经再也离不开人了,吃饭穿衣都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进行。公公和两个叔叔还有姑姑便开始商量着轮流来照顾爷爷的起居。因为奶奶年龄也大了,再加上腿疼的毛病,根本无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奶奶说,她知道孩子们都忙,她也不忍心麻烦大家,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麻烦任何人的。这话听起来是如此的心酸。我不禁在想,幸好爷爷有四个孩子,更庆幸的是他们都是如此的孝顺。

  我们依旧会选一个周末的晚上,带上孩子,买点爷爷爱吃的东西回去坐坐。每次到家都差不多八九点,然后一直聊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回去。后来,从公公的口中得知,爷爷每晚都是八点左右就睡了。可是我们一回来,无论多晚,他都说他不困,不肯去睡,但也不怎么跟我们聊天。奶奶曾问过他:孩子们回来你又不说话,干嘛不早点去睡?爷爷说,他不喜欢说话,但他喜欢听我们说。听到这些,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也许,对于现在的爷爷来说,我们就是他眼里的整个世界。他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怕一闭眼,他的世界就消失不在。而我们的眼里装着整个世界,却唯独忽略了他的感受。没人想过,曾经无比能干,干净利索的爷爷如今会是这副模样。更没人想过他心里的巨大落差。我们只是在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回去看看,也只是坐坐而已。

  几天后,我们再次回去了。这次是白天。很明显,床上的爷爷在看到我们那一刹那有些惊讶。那天,姑姑也回来了,再加上我们,爷爷的跟前顿时好一阵热闹。看得出,爷爷很开心。姑姑问:爸,你知道沙发上坐着的那是谁吗?“是贤子!”爷爷说。“你看,这丫头马上就要生了,你赶紧好起来,等她生了,我们带你去她的新家转转。她那个是电梯房,上下楼很方便。到时,还可以看到你的小重孙了。”姑姑一边帮爷爷按摩,一边说着。那一刻,爷爷笑得已经合不拢嘴了。其实,我也在盼着那一天呢。我们搬家时,已是农历二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之所以选择在二月,也是因为想等天儿暖和了,爷爷能够一起过来。可事与愿违,就在我搬家的前几天,爷爷的病情再次加重。谁也不敢提及让爷爷过来,因为风险太大。从家到县城这段路需要半个小时,谁都不知道爷爷的身体能否经得起折腾。最终,爷爷没能来,心里感觉挺遗憾的。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等着我肚子里的宝宝出生那天,爷爷的身体能好转,到时就可以过来看看我的新家,看看他的小重孙。也是在偶尔一次闲谈中,从家人的口中得知,爷爷早在我们搬家前就时常问他们,贤子的家是否有电梯,电梯是否能一下子把他带到家……谁都知道,搬家那天,爷爷很想来。如今,恐怕这也是他唯一的盼头了。

  “你们赶紧回来!爷爷可能不行了……”是公公的声音。那是第二天,周末的下午两点,电话那端传来噩耗,如晴天霹雳一般。我们顾不上收拾,挂掉电话便准备开车往家赶。这时,堂姐也接到消息赶来了。以往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天,我们只用了十多分钟。这短短十分钟,是我们过得最漫长的十分钟。路上还接到了姑姑打来的电话,就这一个电话,让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我们都在祈祷爷爷能再等等,至少等到见我们最后一面。

  终于,我们到家了。老公车子还没停稳,我跟堂姐早已下车,带着孩子朝着老院跑去,老公紧跟身后。可是进了大门,眼前并没有该有的场景。院子里,只有三两个邻居在说着什么,奶奶孤零零地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可是……难道爷爷没事了?虚惊一场?我心存侥幸地安慰着自己。“你爷爷已经被抬到你们家了,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其中一个邻居说着,没顾上跟奶奶打招呼,我们便匆匆赶往我家。

  远远地就望到家门口很多人,好像所有的邻居都来了,顿时觉察出不好了。避开人群,直奔主屋,爷爷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张白纸,寿衣也已经穿好,姑姑紧握着爷爷的一只手。我们还是来晚了。看到我们进来,姑姑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爷爷没等到你们,他没等到你们……

  堂姐边哭边责怪自己,说都怪自己,回来晚了。而我,更不愿相信,昨天还答应等我生完宝宝过来看我,过来我新家小住的爷爷就这样匆匆走了。都没来得及跟我们说上哪怕一句话。我哭着问:爷爷,你为什么不等我们回来?你不是还答应我要来县城看你的小重孙呢吗?可是,无论我们怎样责怪,怎样埋怨,床上的爷爷再也不会有答案给我们了。

  突然想起奶奶,她老人家还一个人在老院没人照顾呢。于是,顾不上伤心,擦掉眼泪准备去老院陪陪奶奶。爷爷已经走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有人都在忙着爷爷入殓的事,我挺着个大肚子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过去陪陪奶奶。爷爷走了,我想最难过的应该是奶奶,理智带着我走向老院。没想到,半路上便遇到两个邻居搀着奶奶已经往我这个方向过来了。谢过邻居,搀着奶奶,几次想安慰奶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默默地搀着她往家走。

  到家时,所有事宜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奶奶过来,安排爷爷入殓。就在爷爷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奶奶嚎啕大哭。看着满头白发,个头矮小的奶奶,我又开始泪流不止;姑姑无助地拍打着棺椁,在场的每个人也都忍不住落泪。尽管我们都明白,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是这么突然。昨天临别时,爷爷的笑容还浮现在眼前。可短短一天不到,我们却阴阳两隔。奶奶拉着我哭着说:你昨天买的五花肉你爷爷都还没来得及吃,以后他连闻都闻不到了……

  奶奶哭得撕心裂肺,我更是痛彻心扉。是啊,我昨天刚买的五花肉,爷爷还说喜欢吃呢。可现在呢?我好后悔啊,后悔自己没能早几天给爷爷买回去,更后悔没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

  爷爷走了。老院里,应爷爷生前的要求开垦出来一片菜园,里面种的菜跟在姑姑家种的一样。奶奶说,这都是爷爷病重时那段时间要求她种的。他说,孩子们喜欢吃……

  如今,那片菜园早已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唯独没了那棵开着火红的花朵的石榴树,更没了爷爷的身影。可我不会忘记那天与爷爷临别时的场景,他的音容笑貌如那棵石榴树一样,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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