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散文

时间:2021-08-31

戏里戏外散文

  喝罢晚汤,父亲夹着一只凳子要出门去。我问他去哪儿?他说,邻村龙渠寺过庙会,今天是最后一天,今晚还有一场戏。我又问请的是哪儿的剧团?他说是长安县人民剧团。于是,我决定与老父亲厮跟着一块去看戏。

  刚走到村中心十字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村的刘宏智在西安开公交车,上个周末他来看望我,说他前几天回老家带了一本书,想送给我,却被他家邻居刘建刚抢先拿去看了。临走时他叮咛:那本书是一个商洛人写的,那人曾当过司机,后来忽然搞起了写作,前两年出版了这本书,他已看完了,写得很精彩,希望我下次回老家取回来好好看一下。

  刘建刚家就在我们村十字口附近。我让父亲先行去看戏,我要了书随后便到。

  我拿到书后急忙向龙渠寺村戏园赶去。毕竟是最后一天庙会了,天黑以后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小摊点了,只是戏园门口有一个卖凉粉的和一个卖油糕的,但几乎没有吃客光顾。我穿过一道仿古门楼进入戏园,远远地就看见明亮的戏台上正上演着一部古装大戏,高音喇叭里传来一阵激越悠扬的秦腔,随着二胡、边鼓等乐器的伴奏直冲耳膜。

  我站在观众最外围看了一会儿,感觉这出戏像是《二进宫》,但又不能肯定,就想从父亲那里得到证实。可我瞅了半天,戏台下黑压压一片,寻不见父亲的身影。

  戏台中央的一张桌案后边稳坐了一个花旦,两侧站了几个侍卫,看她一身的凤冠霞帔、珠光宝气,应该是一个公主的角色。桌案前也坐了两个人:左边的是一个须生,那公主口口声声叫他杨侍郎;右边的是一张花脸,怀中持一柄大锤,公主称他徐太尉。公主正襟端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咿呀嗯啊地唱着,动作不多,偶尔才露一下兰花指。须生先是坐着对唱了几句,过一会儿站起来,提袍,甩袖,皱眉,捋须,摇翅,作揖,听不清在唱什么,但感觉他是一脸的忧国忧民,一身的正义凛然气。那个花脸呢,也是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动作幅度大,嗓门儿更大,一副慷慨激昂、气冲云天的架式。看他们的脸谱和神色,应该都是小孩子们眼中所谓的“好人”,而绝非“坏蛋”。

  戏台上唱得挺闹激烈,戏台下雅静无声。但我看了不到十分钟就有点不耐烦了,因为没看上戏头,又听不清唱词,有点不知所谓。我走到戏台跟前用手机随意拍了几张剧照,看到戏台角落挂着一张戏牌,上面写着:今日夜场《大升官》。我从小是一个秦腔发烧友,但从未听过这个戏名,也看不大懂,便决定回家看书去。转身的一瞬,我看见戏园东边、庙墙西门的文体广场上一片亮光,就慢悠悠散步过去了。

  文体广场上亮一个路灯,有几个小孩正在玩着运动器械。我也上前玩了一会儿,忽然从我胳肢窝里掉下来一本书,正是我从刘宏智邻居家拿过来的那本书,我就坐在一个蹬力器上翻阅起来。书名是《城里城外》,作者叫康铁岭,封面上没有出版社名称,封底上也未见书号;书名是贾先生题写的,书中还附有杨乾坤、方英文、陈彦等几位陕西名作家的推荐文章。

  别人都在欣赏着戏里的悲喜人生,我却独处一隅,在路灯下看书一一尽管喇叭很嘈杂,路灯也不太明亮,我却很快将一颗心沉浸在书本里,感受着另一种精彩人生。戏里戏外的人生都很精彩,而谁在我的.戏里和戏外,我又在谁的戏里和戏外呢?

  看到精彩处,我用手去摸烟盒,就剩下最后一根了。我点燃烟后美美地咂了一口,朝戏台上望了一眼,看见那个花脸对须生说:“你老了?全不了龙也保了国了么?”突然,我激动起来,这不正是我所熟悉的《二进宫》么?记得小时候,我多次跟着父亲在方圆几里的乡村庙会的戏园里看过这出戏,此时再看忽然感到格外亲切;只是那时候,看戏的人很多,几乎要将戏园挤破,而如今的戏园里的观众相比之下却少得可怜,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刹时,我的思绪随着悠扬的秦腔穿越故乡的夜空,一些与秦腔有关的儿时记忆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

  外界的声响忽然停止了,记忆之门也戛然阖上。我向戏台上望去,红色大幕已然拉上,戏台下散场了,人们正往戏院门口走去。戏结束了,我也该回家了。

  到了自家大门外,我沒带钥匙,想着母亲和孩子应该早睡了,便没有敲门,倚在门外等待父亲的归来。很快,父亲也回来了。我问:“今晚的戏是不是《二进宫》?”他说:“是的,也叫《黑叮本》、《大升官》。”

  门开了,很快又关了,门里是故园,门外是夜晚。戏开了,很快又完了,戏里是人生,戏外还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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