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散文:唱电影
严格来说,应该叫放电影或看电影。但是“唱电影”是我家乡很乡村很朴素的叫法,“唱”包含事件的主动者和被动者,即放映者和观众。
“唱电影”已经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如今回想起来,许多难忘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
我的家乡叫桂坑墟,座落在闽西与赣南的交界处,一条小街一面依山一面傍水,街面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街的中段,有一块五丈见方的墟坪,每逢墟天,闽赣两省三县五乡的乡亲纷纷赶来,占据好的位置,摆出自己的农产农具,果蔬小吃,不断吆喝,希望自己的东西早点卖完。一时,小街里到处充斥着闽赣两省的客家方言,人流接踵摩肩,热闹非凡。夜晚,墟坪又成了“太岁妹子”(男孩女孩)的天堂,他们在这里嬉戏玩耍,延续着白天的热闹景象。
“唱电影”就在墟坪上。
在那个文化缺失的年代,“唱电影”是农村娱乐的重要节目;那时,贫困的物质生活伴随着同样匮乏的精神生活,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更甭说什么送戏下乡之类的了。而电影是唯一能给人们的夜生活带来快乐,现代化的娱乐项目。
晚上“唱电影”,消息一传开,小街就像即将开锅的水一样喧腾起来。
天未落黑,墟坪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小孩子早早搬来五尺凳,抢占有利位置,最好是靠近电影机,这样可以看到“唱电影”的(放映员)那双手是如何上片操作的。当然,这样的位置一般都是大队干部的专属位置,平头百姓是无权享受的。五尺凳一张连着一张,大家都自觉摆放整齐,似乎显得无比的宽容和大度。这时,放映员会先“车片”,眼疾手快的孩子会赶紧把自己的五尺凳搬过来,给放映员用;放映员取出倒片机,在凳上固定好,又取出一个空片夹安在倒片机的一端,再把头天放映过的影片安在另一端,把胶片头固定在空夹上,一手转着空片夹一端的摇把,一手轻触电影胶片,以检查胶片齿孔是否有坏。放映员摇啊摇,孩子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转动的胶片,恨不得胶片出现断齿,这样放映员就会停下来,把断齿部分剪下来,再用胶布粘黏好。那节废胶片就成了孩子们向往的新奇之物,当然,搬凳子的孩子会优先得到。
“唱电影”是相当有号召力的。天刚交黑,人们就涌向墟坪,就连邻村蓝畲、背寨也有不少人来,大家呼朋唤友,聚在一起,趁着开映前讲讲闲谈。很快,墟坪里就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男人们抽着卷烟,红色的烟头一闪一闪,挑逗着夜的黑暗。
那时的电影多为黑白的,内容无非是打仗的,像《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等等,“唱”了多遍的。一些经典的台词和动作都已经深深地烙在人们的脑海里,不等演员说出,银幕下已是一片呼应声和会心的哄笑声。最高兴的自然还是小孩,他们或在父母面前绕膝承欢,或结伴坐在最前面,热烈地讨论、争论剧情,还不时从兜里摸出几粒炒黄豆塞进嘴里,“汩罗汩罗”咀嚼着,香喷喷的味道从嘴角漏出来,弥漫着小小的墟坪。
“唱电影”也是青年恋人期盼的'日子。这样的夜晚,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手握手肩挨肩,甜甜蜜蜜的享受美好的时光;当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还是会扭捏作态,不敢有过分的举止。所以,电影“唱”了一会儿,这些恋人们就相继一个个偷偷地溜走,去更为隐秘的角落谈恋爱了。
有位乡亲叫水光,因其嗓门大,说话底气足,共鸣腔宽厚,大家根据他名字的谐音叫他“水缸”。“水缸”十分喜爱“唱电影”,几乎每场必到,他总是很准时到场,小街上的人们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电影快要“唱”,都纷纷抓紧赶到墟坪上。那个时候的电影几乎落入一种模式,战争片总是以我军的胜利结束,在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首长会站在高高的位置(比如被我军击毁的坦克)作总结,最后大手一挥,部队又出发了;往往首长的大手刚挥过,“水缸”呼儿唤女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金,梅呀!”这声音高亢悠长,越过小街黑黑的瓦屋顶,飘向远方。这时,秆堆里,石岩下,竹丛中,一对对恋人分开不舍的拥抱,急急的回到墟坪,找到板凳随着人流回家。那些不住在街上的人点燃竹篾火把,从小街四散而去,一时河边、田野、山脚,火把点点,人影朦胧。
墟坪渐渐趋于宁静,下一个热闹的夜晚又在人们的期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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