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的员外奶奶爱骂街,骂起街来象唱歌,极有艺术。
孩子们调皮,爱逗员外奶奶骂街,觉得她骂得好听好玩。
如果一天听不到员外奶奶骂街,村里人就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调皮孩子一天不挨员外奶奶的骂,心里就痒得慌。
员外奶奶骂街,起因大都是她家门前那棵皂角树。
村里没有皂角树,周围十里八乡也没有皂角树,这一带只有员外奶奶家门前那一棵。那棵皂角树有十几米高,树冠如盖,罩住员外奶奶家门前那块空地儿。
春天,高大的皂角树上开满黄色的小花,长出嫩绿的叶儿,非常好看。夏天,树枝上吊的,叶间藏的,全是形如镰刀的绿色皂角。秋天,绿色的皂角渐渐变成棕红,树叶也开始变黄,满树的美丽动人。
谁种下的这棵皂角树?员外奶奶不知,村里更没人知道。皂角树是个谜,员外奶奶也是个谜。员外奶奶多大年纪,村里没人知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皂角树是道风景,员外奶奶也是一道风景。
员外奶奶小脚,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孩子们爱看员外奶奶走路的样子,于是就拿石头子去投树上的皂角,惹得员外奶奶追着骂。孩子们边跑边笑,员外奶奶边追边骂。
从皂角开花、结果到成熟,员外奶奶每天都拿个小板凳坐在树下看着。没有孩子们来闹的时候,员外奶奶要么仰脸望着树上的皂角出神,要么解开她的裹脚布,轻松轻松她那双小脚。孩子们觉得员外奶奶那双小脚奇怪,就偷偷躲在员外奶奶的身后偷看。员外奶奶发现孩子们偷看她的小脚,又开始骂街,边骂边缠裹脚布。如果没有孩子们来调皮,员外奶奶如果一天不骂街,她就觉得闷得慌,于是便无缘无故骂起来,她这一骂又把孩子们招引来。员外奶奶骂得累了,不骂了,孩子们又惹员外奶奶骂。员外奶奶骂,孩子们笑,员外奶奶追,孩子们跑,来来往往,他们就像在玩一场游戏。
皂角成熟后,员外奶奶便每天拿个带钩的长竿采摘皂角。待皂角摘光了,员外奶奶便每天拎个篮子,装上一些皂角,这家三个,那家五个地分给乡邻。皂角洗衣,富胰皂质,洗出的衣服鲜亮又不损色,老太太喜欢,姑娘媳妇们爱用。
皂角可以洗衣,还可以治病。用“皂角果”熬药内服,功能祛痰开窍,主治痰多咳喘,中风口噤;“皂角果”内的种子称“皂角子”,功能润肠通便,主治肠燥便秘;皂角树上的棘刺称“皂角刺”,功能托毒排浓,主治痈肿疮毒,用于浓液已成而尚未穿溃病症,可内服外用。无论“皂角果”、“皂角子”,还是“皂角刺”;无论本村人,还是外乡人,只要向员外奶奶讨要,她是有求必应,从不吝啬。
每年那棵皂角树开花、结果,每年员外奶奶骂街、摘皂角。都说那棵皂角树是员外奶奶的命根子,其实不如说员外奶奶就像那棵皂角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