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抒情散文

时间:2021-08-31

  煤油灯是一个村庄的通道。

煤油灯抒情散文

  白炽灯一茬一茬地亮在村庄的上空,又像突然被连根拔起的秧苗,使得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漆黑的混沌中。这个时候,农人会摸黑拿出角落里的煤油灯。吹掉上面的灰尘,用抹布揩干灯身上黝黑的油渍,倒入煤油,点上一根火柴,整个村庄在豆黄的灯光中清晰起来。

  农人对一切都俭省惯了,煤油灯没有马灯那样有模样。一个废弃的墨水瓶,一个装药丸的玻璃瓶,在盖子上转个眼,安上灯芯,倒点煤油就是一盏灯了。我家的煤油灯就是一个圆柱体的药瓶改装的。当那一点点黄色的火焰跳动在我眼前时,瓶盖的周围已被熏得乌黑,油腻。我可以想象这个煤油灯是奶奶或者更早的祖辈亲手制作的,陪伴着奶奶和父亲走过多少个夜晚,最后被遗弃在角落里。今天,它又出现在我的面前。煤油灯是属于夜晚的,注定在夜色中一点点地同化自己。

  点上煤油灯,也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几碟极其普通的农家小菜围绕着煤油灯,桌子以外依旧是黑洞洞的。全家人也围在煤油灯的周围,开始一天最后的仪式。父亲通常是不坐在桌子旁边的,他夹了半碟子咸菜,端着满满一碗粘稠的稀饭便出去了。母亲知道父亲又往后巷子去了。那里邻居们正聚在一起家长里短,他们像父亲一样端着满满一碗稀饭或者面条,蹲在地上说话。母亲骂了父亲几句,说他吃饭都不好好呆着,好像别人等他似的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母亲看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在默默地喝着粥,也端着饭碗偷偷地出去了,加入了父亲的行列。弟弟扒了一口饭,就跑到院子里玩,捉栖息在夜里的蜻蜒。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煤油灯油黄的火焰在闪烁。

  煤油里有很多的杂质,火焰中发出噼啵的爆破声,而不时飞过的小虫碰到火焰,也会发出星点的火焰,接着便会有一股烧焦的气味。这样的小虫以蛾子居多,它们粉色的翅膀,在趋火的瞬间变得焦黑,化作一团干硬矮小的尸体。我不喜欢那些飞虫不顾性命地往火里撞,屋子里弥漫着虫类烧焦的气味带着腥臭,让人作呕。我喜欢在煤油灯下写字,灯光照得方格纸也散发着温馨的暖黄色调,在这样的纸上写出的字也带着暖意。灯芯快烧到底的时候,我就用铅笔把灯芯挑高点,火焰又腾腾地燃烧,并陡然明亮起来。炭木做的铅笔在火焰上也会散发出一股股淡淡的木香,但铅笔头往往被熏上一层薄薄的黑影。

  父亲回来的时候,碗里的稀饭早就已经吃完了,几根菜梗还放在碗底。他和母亲一边插门,一边还在讨论着他们刚刚从邻里听来的那些新鲜事。我把碗筷收拾后,父亲在院子里的一堆农具中转悠,这是他自己的领域,给锄头装个新的把子,给镰刀磨个新的锋口。母亲会在煤油灯的微弱灯光下摘棉花或者缝补衣服。一家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不再语言,霍霍的磨刀声,针穿过布料声和那偶尔被风或者飞蛾晃动的煤油灯光的哔哔啵啵声一起飘荡在村庄的夜晚。

  夜深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开始从—家家里熄灭,像一件出土文物又被突然掩埋,安静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