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见过她散文

时间:2021-08-31

  我见过一个人,她经历过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对幸福的认知仅停留在吃饱穿暖上。然而这样的幸福在她的前半生中,也几乎不可得,于是她挥舞着双手,以极为笨拙的方式在土地上辛苦劳作。自己可能吃不饱饭,却尽力周全着孩子们的衣食无忧。

你有没有见过她散文

  由于时代原因,她大字不识几个。听到别人家的孩子们都叫什么娟,什么丽,便请教了识字的人把自己听到的名字画在了墙上。等孩子上学了,就指着墙上落了厚厚几层灰的笔划说:“诺,人家都叫这个,说明这个好听。以后你也叫这个算啦!”后来儿女们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后,都觉得此名甚俗,嚷着要改名字。她倒不知哪里听来一句古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说:“名字都是老天爷早就定好了,岂能你们说改就改,任性的想翻天么?”背后却逢人便打探孩子们改名字的事,苦不得法,最终作罢。

  她的同龄人,大都是姊妹众多,缺父少母的,她能从那个年代生存下来已是万幸。年长后又像块砖头一样,按照家庭成分也就被搬来配了人家。这种先天得不到爱的成长,也让她愈发缺少对爱的理解和感知。所以孩子们争吵时,她会一次次不胜其烦地秉承公平原则,粗鲁地赏赐每人一顿棒打,还严厉地警告孩子们不准哭出声,否则会被揍的更惨。孩子们也会在挂着露珠的梦呓中责备她太狠心。然而当冒着风雪的母亲从地里赶回来,不顾劳累又急匆匆洗手摊饼时,刚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孩子们,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冬天因了她而变得不那么寒冷,甚至令人有了深深的期待。

  曾有倔强的孩子,顽劣地在吵架后,把她刚洗刷过的碗磕得震天响,告诉她说:“以后就算我考不上大学,我也要出去打工,再也不回这穷乡僻壤了。”她只是生气地竖起食指,高扬着声调大喊:“你敢!”而当孩子终于长大,可以留在城市里工作了,她却激动的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我娃终究不是山里人啊!”那眼神中的幸福,是无以言表的。

  当年的孩子羽翼已丰,再也不需要看她的脸色忍受她的打骂了,还没来得及庆幸这自由来的如此突然,却忽然发现事情竟并不是自己曾以为的那样。她听见是孩子们打来的电话,便一本正经地挤在娃们父亲的耳边,生怕听漏了哪一个词语。待要让她来接听,她却半晌不语。末了,只是程式化地询问:“你吃饭没?吃的啥呀?我也吃过了,我吃的炒豆角,喝了两大碗粥”几句说完便长久无话。次数多了,她也感觉出不对劲,于是只要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孩子们的名字,便逃也似的躲着,宁可猫着腰偷听,却再也不肯接电话。但她会准确记得每个孩子爱吃的食物和口味,在孩子们要回家时,提前准备好大堆的食材。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那个唠叨着让在外的游子记得好好吃饭的人,转眼就和子女对调了位置。如今都是孩子们叮嘱着她好好照顾自己,她无奈地捋顺了鬓角的发,呵呵傻笑。心想“我有那么老不中用么?这还用得着你们说?”可开饭时间,她却经常都是傻兮兮的把所有子女的名字都喊一遍,喊完才发现满院回荡的都是打旋的秋风。泡桐树的叶子,便在这时候落下大片大片灰紫色的花来。一直以为那种花儿老土又没有灵性,看着就极度缺乏气质。而泡桐却不语不理,只是有意无意开花又零落,年复一年。那圆润水亮的躯干也就在这样的时光里日渐皲裂,晃悠悠颤巍巍地枯瘦了。

  后来她得了一场大病,因为乡野土大夫的含糊其辞,她吓得误以为即将油尽灯枯,急匆匆一个电话打给幺儿:“我还没看着你成家,我不能走啊……”她哭的山云欲裂。后来知是虚惊一场,她笑笑:“我要看着你们几个事情都完结了,我才能走得安心啊。”一句话说的孩子们泪如泉涌。

  她身上没有光芒,只有满手的老茧和极目地望眼欲穿。她说电视里讲精忠报国,我的孩子们不在身边,想必是去报国了。没有人知道她一生有过多少荒谬的逻辑,也不会有人去计较她这些混乱的想法背后,究竟有着多少自创的理论依据。无论如何,在“爱”面前,谁又忍心去挑剔呢?她究竟是懂得还是不懂?懂与不懂,生活都在她的绕指柔肠间,有了人间烟火的温馨。

  生命是一场不着痕迹的辩证,不经意间让问题显山露水,而想要答案水落石出却需要一颗剔透的心。或许,那时我们年少,所以只道是寻常。或许,愚钝的一直是我们,我们都不曾真正懂她。

  若有转生,或许她会因诸多被人忽略的小善,而修得天堂之路。也或许会因诸多同样被人忽略的小恶,而不得不继续受八苦之难。你有没有见过她?若你见过,请你善待她。因为她满头的银发和那满脸的皱纹呀,那是多少个为你操劳的日夜才雕刻而来的。而你,总有一天会想念,也总有一天会再也找寻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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