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夏至散文

时间:2021-08-31

  这些天天气骤热。

昔日夏至散文

  清晨起来,翻开日历,今日夏至。

  哦!日子过得真快,一年一度的夏至又到了。

  夏至一到,很快就入暑了,真正的盛夏也就宣告来临。

  夏至一到,就是“日长夜短”了,早上五点不到天就大亮,下午七点以后天色才开始渐暗下来。

  夏至一到,气温就会变得很高,树上的知了也就开始整日整日地高声叫唤。

  夏至一到,麦熟杏黄,田野一片金黄。油菜籽成熟了,田埂、沟旁、河滩的蚕豆子也老了,夏收即将开始。

  夏至一到,大人、孩子就可以在户外‘乘风凉’,下河浜‘嚯’冷浴了……(无锡人把洗澡读成‘嚯浴’)

  记得孩提时,到了夏至前后,学校里就要开始忙学生的期末考试,这时候,我的父母总是很少有时间照顾我,所以,我常常会被送到堰桥乡下奶奶那儿。

  奶奶家在无锡北乡堰桥的尼姑宕村。

  村子不大。大概因为村东头有一个小小的尼姑庵,所以村子的名字就叫尼姑宕了吧!

  虽然奶奶早已不再种田,可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不是忙着养鸡养鸭,捻线做鞋,就是忙着在自家的坟头地里种点油菜或蚕豆、黄豆;此外还要忙着烧香念佛,很少有时间管我。

  夏至前后,正是收蚕豆割油菜籽的时候,奶奶就更没有空来管我了。

  不过,农村大忙,学校就会放忙假,这个时候,村子里的阿山哥和他的小伙伴们,也都闲在了家中,所以,常常是村子里的阿山哥他们带着我玩……

  没有人管束的我,每天就像乡下野丫头一样,穿着奶奶亲手缝制的花布圆领衫和花布裤头,偷偷跟着阿山哥他们去野地里挖野荸荠,拔野甘蔗;跟着他们去村西外的坟头地里捡蚕豆子,拾麦穗,拔芦根,捞野菱角……

  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乡下去,奶奶总是不让我穿城里带去的小花花裙,总是让我穿她亲手缝制的那一套碎花布圆领衫和短裤头。大概是因为乡下女孩子都不穿花花裙吧?!也可能是为了省俭?

  我喜欢跟着阿山哥他们去野地里挖野荸荠,拔野甘蔗。

  现在的孩子啊,是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想想我们那时候,和现在的孩子恰恰相反,是不知道自己不想吃什么,只要能吃,就没有不吃的。

  其实,阿山哥他们所说的野荸荠,也就是一种野生植物的块茎,只有花生米粒一般大小。

  那野甘蔗也是一种草本植物的杆子,它的叶子有点像大青叶,秆子嚼在嘴里很酸很酸,嚼过后,嘴里会泛出甜津津的味道来。

  至今我都不知道这些野生植物的名字,只记得那野荸荠外表黑乎乎的,上面还有像毛芋头一般的毛,去了皮就是白生生的米子,吃到嘴里如荸荠一般甜甜的脆嫩,还有一股子土腥味和生腥味。但是,因为阿山哥他们说好吃,所以我也就觉得好吃。

  我最喜欢跟着阿山哥他们一起去坟头地里捡蚕豆子。

  出了村西口,大约走一两里地,就有一片坟头地。

  那时候,村里许多人家的蚕豆都种在这块靠着河浜的自家坟头地里。

  记忆中,那片坟头地很大。坟头地的旁边,有一湾小小的河浜,河浜里长着许多野菱、菖蒲、和叶子锋利的甘稞(?);河浜的岸边杂草丛生,里面长着许多野甘蔗和野荸荠。

  沿着河浜有一条小路,路旁长着几棵不太高大的垂柳。

  天气总是很热,无边的田野上总是没有风。虽然还没有到真正的暑天,可头顶上的太阳总是热辣辣的灼人。

  成熟的麦子还在地里,金黄金黄的;灼热的阳光下,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黄澄澄的麦子,放出浓浓的炒麦粉的香气。

  村西头的坟头地那里,每家的蚕豆秸都已经拔光,但是,仍然有好些从豆荚里爆裂出来的蚕豆子洒落在地里。

  每次,阿山哥他们都是让我拎着小竹篮,站在河浜边的小柳树下,并嘱咐我乖乖的不要乱跑。阿山哥说了,我是城里人,不能晒太阳,生了痱子和疖子,他就会挨骂。

  阿山哥安顿好我以后,自己就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光着上身,下地里捡蚕豆了。他们把捡到的蚕豆用脱下的衣衫兜着……

  常常是捡着捡着,阿山哥他们就会窜到河浜里去拔芦根,采野菱。

  刚从水里拔出来的芦根一节节的,雪白雪白,粉嫩粉嫩,小嫩藕一般;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野菱盘,如同一朵朵水灵灵的绿色花儿,菱盘下细细长长的根须上,挂着一只只小铃铛一样嫩绿嫩绿的小菱角,剥去皮的菱米籽鲜嫩鲜嫩的,还有一股淡悠悠的清香。

  也用不着洗,不一会儿,我就跟着阿山哥他们大嚼起了嫩芦根和嫩野菱。

  嘿!至今都记得,在那样热的天气里,嚼着白嫩白嫩的芦根和野菱米,感觉特别的清甜、爽口、鲜洁、水嫩。

  阿山哥他们在拔芦竹根和捞野菱盘的时候,常常会同时带出来大水蛇。这时候,我就会吓得尖声哭叫起来。于是,阿山哥总是一边高声叫喊‘毛头!不怕!’,一边拎起蛇尾抖动起来,然后,再远远地扔到河浜的另一头去。

  后来,阿山哥告诉我,看见蛇不用怕,只要抓住蛇的尾巴倒着抖动,蛇就散了架,不能活了。

  可是,至今我还是怕蛇。

  乡下孩子做事就是麻利。很快,不仅他们自己的衣衫里都兜满了蚕豆,就连我那小竹篮里也装满了一粒粒碧绿生青新蚕豆。

  这以后,只要是晴天,我都会把奶奶炒熟的蚕豆装满圆领衫前面的小口袋,然后,站在东村头尼姑庵前那两棵高大的香樟树的浓密树荫下,一边嘎嘣嘎嘣的嚼着香喷喷的蚕豆子,一边看阿山哥他们在尼姑庵门前的河浜里‘嚯’冷浴。

  香樟树枝上,知了“吱啦!吱啦!”地叫个不停,阿山哥他们在河浜里撒欢地‘嚯’着冷浴。他们一会儿仰躺在水面上大喊大叫,一会儿“贼没头功”(潜水),沉到水里无声无息。

  ‘嚯’过冷浴,阿山哥他们就会赤着膊在树荫下掼铜板、打弹子。他们就是用捡来的蚕豆子做输赢的。

  每次,阿山哥赢了蚕豆,都会塞进我的小口袋里……

  哦!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却犹如就在昨天。

  如今的孩子,是决不会在夏至这样热的天气里,奔跑、撒欢在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上了,更不会去拾麦穗,捡豆子!他们也决不能想象,头顶热辣辣的太阳去野地里挖野荸荠,折野甘蔗,拔野芦根,采野菱角是什么样的滋味,当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其中的快乐和趣味,还有那份带着浓浓乡野味道的纯真、质朴的感情……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知道:夏至一到,麦熟杏黄,蚕豆子老了,夏收开始了,农村里要大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