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钱寄给故乡的小学校时,如朝圣者到达圣地,心灵受到了一次洗礼。我不高尚,也不需要掌声和荣誉,只是做了一件自己愿意做的事儿。
故乡的小学校是土坯房,很破旧,上课时山羊可以讲教室“视察”一圈,然后再潇洒地出去。我可以带着我的黑狗上学,黑狗就坐在我的身边,支棱着耳朵听课,不用交学费。
从我离开故乡,十几年不曾回去,也不知母校有什么变化。听说小学校每周一升旗时,常常提到我的名字;因为我出了几本书,成了小学校的骄傲。但我给母校寄钱,决不是因为母校升旗时总提我的名字。
我思念母校,但从没有给她寄钱的想法。其实我这个人,从不乱花一分钱,因为我经受过贫困。在人的一生中,贫困给人留下的记忆最深。让我想起给母校寄钱,是因为一个朋友,一个刚刚过逝不久的朋友。
人,只有感受过死亡,才知道怎样活着。多么伟大的教育家,都没有死亡给人上的课更深刻。
我与死去的朋友出生在一个小屯,在一个小学读书。我们都经受过贫国要,挨过饿。挨饿的时候,谁家死人,棺材前供着的那碗插打狗棒的小米饭,成为我们的奢望。丧盆摔碎的一刹那,我和朋友冲上去抢过那碗小米饭,然后分着吃,因为都经受过贫困,他的日子也过得非常节俭,从不穿时尚服装,一双皮鞋穿8年。虽然我知道他省吃俭用,却不知道他悄然积攒下10万块钱。10万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能把故乡人吓个大跟头。
他把密秘告诉我,是他被医生检查出癌症之后。
我曾写过一篇散文,叫《生命的花朵》,发大水时,所有露出水面的花朵,都被蚂蚁爬满,用生命组成黑色的花朵。连蚂蚁都知道求生,何况人乎罗的朋友为了在世上多活一天,开始四处求医,也可以叫四处求生。然而,当他把10万块钱花完时,病也没治好,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朋友的离去,我当然很悲痛,然而,他让我悟出了一些道理。记不住哪个智者说过,人生象一匹背负着金块的驴子,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放下重负。
其实,每个人一生创造的价值,用在自己身上的很少。用去的才属于你的。财富的真正价值在于需要。
再说一遍,我不高尚,也不想高尚。当我把钱寄出去后,我的心灵得到了安慰。其实我们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安慰那颗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