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不大,甚而粗略一看有点不太起眼。邸又好大,令我一眼望不到边,气派非凡。这想来就是台北士林官邸的特性和风貌吧。
士林官邸早先为蒋司令与宋美龄的处所。若单就住宿的房舍来看,士林官邸只那么一栋两层楼的别墅,西式的建筑风格,深绿色的外墙,静静地依在青山苍翠中。这样的一栋别墅,加上一小方院子,倘若没有铁栅栏围着,没有正面大门口铁皮搭建的门岗,想来也不是太豪华。从官邸的角度说,根本算不上所谓总统的住所,确实可谓小矣。拿今天的标准来衡量,这样的房子一般的富豪都能买得起住得上。
当然,要说士林官邸大的话,也真个大得很。就占地面积而言,整个官邸约占三十公顷,其中花卉公园就有十八公顷多,从外到里分为外花园、内花园和正屋几个区域。这就让人有一种奢华的感觉。但一想那曾是总统的官邸,也便有所释然。我不知国外的总统官邸有多大,但从中国历代帝王的奢华程度来看,三十公顷的面积也该是区区的一片。蒋司令夫妇居住在这样的官邸内,也该是理所当然,人家毕竟是总统,也未见帝王般的奢华。何况,今日除正房未开放外,其余则被辟为公园,多了一个景点,供人游览欣赏,不能不说也为今人留下了一番财富。当人们游览士林官邸时,每一个人都会自然想到它过去的主人,这也该是名留青史吧。
士林官邸虽已不是过去意义上的官邸,但是,它的精巧布局,它的生态理念,它的悠逸情致,都令人流连忘返,烙下了深刻印象。
先将目光投向内花园。内花园让人眼眸一亮的是,它将中式庭院与西式庭院浑然地组合在一起,融成了一种中西合璧似的图景。西式庭院里那品种多样的苗圃,造型别致的花艺,色彩斑斓的雕塑,都洋溢着浓浓的西方风情,令人耳目一新,不由赞叹在中国传统的官邸里竟会有如此西方风格的庭院,心里油然升腾起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可谓舒心悦目。中式庭院里的拱桥、曲池、流水等东方庭院造景,将人仿佛置身于江南风情之中,那样亲和,那样富于山水情致,给人一番中国传统庭院之美。中西两种风格的庭院同时聚合在一个地方,并未显得突兀,也无让人别扭之感,却有一种别样的美融合其间,令人惊异。从内花园的布局来看,反映了蒋司令和宋美龄的各自喜好和不同风格。确实,一个是深深积淀了中国传统情结的军阀官僚,一个是完全西方的知识女性,看起来两者甚难结合,然而,他们终究还是相交相隔地结合在一起,且相得溢彰,犹如这花园那般的和谐与和美。
外花园主要由温室盆栽区和玫瑰园组成,据说是按宋美龄的意愿布局而筑,也是她最喜爱的花园。玫瑰园里的玫瑰品种繁多,珍品超过三千株。顺着园中的幽径往前,几座长方形的白色木架子立于交叉口,简洁明快,像是拱门,欢迎游人似的。同样白色的一只只三角形木架子立于园中,每一边上均嵌有棱形图案,如一根根标杆,爬满了绿叶繁茂的藤本玫瑰,白色中依着绿意,甚是吸引眼球,一种清爽悦然的感觉升腾在心际。园中有一休憩之处,木板地上摆放着圆桌,几把铸铁座椅,坐在那里休憩一会,欣赏满目的各色玫瑰,闻着玫瑰散发的沁人心脾的馨香,既心情得以放松,又涌动一种悠闲自在,乐也。难怪宋美龄最爱,将玫瑰园当成日常散步逗留之处,经常亲手修剪花枝。如今,漫步在宋美龄缔造的玫瑰园里,女主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历历在目。我想,历史的变迁并未使这座花园失去往日的美丽与浮华,就像玫瑰花会年复一年绽放一般,它也将继续美丽浮华下去。
自然,现今的士林官邸已今非昔比。作为景区向游人开放后,又增添了生态园和音乐台。生态园里,蝴蝶、蜻蜓、豆娘飞舞花丛间,蟋蟀、金龟子、甲虫等随处可见,或爬或卧,一副野趣跃然其间。葱郁的树木围裹一着一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漂满草绿色的浮萍,显出一番生机。驻足在这样的园里,宛若置身在田野纯然的气息之中,令人心境一片静谧,将人与自然和美地融于一体。音乐台的外观似悉尼歌剧院的造型,又如一只张开口的贝壳,轻巧,别致。台的前面铺着一层层弧形的木板,算是观众席,简朴,典雅。我想,要是夏日夜晚坐在那木板上,聆听轻快明媚抑或低吟婉转的音乐,该是一种十分惬意舒美的享受,让疲惫的身心在这里得以放松安闲。
一九七五年,承受着蒋司令去世的悲痛,宋美龄黯然离台,士林官邸这座蒋宋颠沛一生中住得最久、情感最深,也给后人以深刻感触的住所,便人去邸空。想想当时在世时的风光,看看眼前的一番景象,不知九泉之下的蒋宋作何感想。我想,士林官邸能为众多游人所青睐,所喜爱,该是一件美事乐事吧,蒋宋也该颔首微笑。正这么想时,一群幼儿园的孩子在老师带领下从花园里出来,鲜红的衣服衬在绿意里格外惹目,活泼可爱的脸上一片欢笑。望着这群孩子,我的心里顿然产生一种念头,士林官邸虽已物似人非,却会长盛不衰。作为一种历史陈迹,士林官邸将在游人的脚步声里长留长存,继续绽放它的光彩。由此我想,士林官邸其实已成为我们大家的邸,自一由自在,闭庭信步,同享一份闲情雅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