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自救杂文随笔

时间:2021-08-31

  教育为世人诟病已久,对教师的不满情绪亦愈演愈烈。

教育自救杂文随笔

  有教师朋友在群里发问:“当下教育的种种弊端原因何在?难道是我们这些教师造成的吗?是不是因为教师群体中出现了几个害群之马,我们这些教师就应当连坐呢?如何重塑教师的社会地位,我们能做些什么,政府与社会更应做些什么,是不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制定红线加紧对教师的管束,还是从未来着眼尽实质性地让教师的社会地位回归到应有的位置上来?”

  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朋友甚多,但是苦于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笔者冒昧,以为教育问题的泛化,表明了教育理念和体制的根本失误。而任何社会弊病的救赎,向来都是都是从受害者的自救开始。于是受命在网上收集教育相关的法律、法规、政令、网络百科、论文、评论乃至博文等各种资料,以求做一让朋友与自己都得以眼界渐开的思考。

  开始有些信心满满,将搜索到的各种弊病整理归类,六大类型渐渐浮出:1.教育宗旨的政治化,2.教育管理的官僚化,3.教育价值的功利化,4.教育过程的知性化,5.教师群体的工具化,6.学生内心的空洞化。很想以这个分类展开自己的讨论,但此类文章甚多,而且这样行文也太让人感到压抑,于人于己都没有多少好处。纠结了好久,决定还是从历史的角度,去探讨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

  那是将近一个月的疯狂阅读,在各种资料中寻找中国教育近代一百余年的历史节点、路径以及其间的代表人物。1905年,延绵千年的科举制度被废除,变法救亡的新文化运动随即兴起,中国大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教育引导新社会的历史壮观:新知新学如决堤之潮水,开辟出无数自强救国的道路;求学、求真与救国救亡融为一体,求真知做真人,一时间少年英雄辈出。李大钊、陈独秀、鲁迅、蔡元培,张伯苓、蒋梦麟、郭秉文,胡适、梅贻琦、陶行知、陈寅恪、闻一多,李叔同……,一批批求学求真的青年从西洋东洋归来,成为二三十岁的教授,三四十岁的大学校长。他们作为教育人,不仅是中国教育的旗手,而且是新文化的旗手,乃至政治革命和社会革新的旗手。晏阳初和梁漱溟的乡村教育实践,动员了许多知识分子,深入民间,把散漫的农民组织起来,成为乡村建设的力量;而北大则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中心,“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和中国最早传播马克思主义和民主科学思想的发祥地。

  教育对社会的引领,终结于1952年的高等学校的院系调整。高校从此丧失教学自主权,社会学、政治学等人文社科类专业或被停止和取消,私立教育退出历史舞台。1957年的反右运动和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更让那些曾经在中国历史舞台上叱咤风云的新知识分子再也不敢不能不想与他们的时代积极互动,他们的人生努力,只能封闭在书本知识和课堂的狭窄天地里。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在专业和技术的领域里探寻一方得以静心自保的角落。90年代开始的教育产业化,开始了类似于1958年的教育“大跃进“;创收、盈利、回报、改制等经济话语取代了人才培养、教学质量、学术追求的教育话语;惟利是图的人生观、急功近利的政绩观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校园,扰乱了教师内心的宁静。最让人唏嘘不已的,是本世纪初全面推开的高等学校教学评估:教育部把对高等学校的投入与各种各样的指标体系挂钩,用金钱的压力迫使地方政府和高等学校大面积作假和公开作假,用行政的手段摧毁了社会良知的最后防线,最后导致了2014年中国农大李宁院士、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潘绥铭等7位教授弄虚作假套取国家科技重大专项资金2500多万元的重大案件。

  回顾历史,让人伤心、愤怒而又无语。不禁在想,著名的艺术家陈丹青,为何2000年回国加盟清华大学成为其教授、博士生导师,又在短短四年之后,愤然辞职。他说:“在我奉命填写的所有表格中,完全无法体现我的教学思想与教学结果……表上有一栏说,你的作品的原创是什么?原创作品是什么?不扯淡吗?我是创作者,我怎么可以说我的作品的创意是什么?”而我,一个充满生命追求的高校教师,却每年都要一次次臣服于这样抹杀个人理想的表格的淫威而别无选择,内心充满着同样的纠结。他说:“我们的艺术教育….充斥教条……青年人从大学里走出来,就是满嘴大话,空话”。而我,看着学生们在假大空的话语中失去了自我失去人生方向和动力,满眼都是他们的迷茫,满心都是他们的脆弱。

  但是,写到这里,我还能说什么?我是一介草民,有谁会在乎我的伤心或愤怒或无语?我不得不再次放下笔,躺在沙发上整理我自己内心的迷茫和脆弱。突然感受到朋友问题的犀利,突然察觉到问题本身的连坐,也开始苦于不知道从何处继续。晚上,读到教育部颁发的关于高校师德建设长效机制的红七条,知道对于朋友的问题教育部已经有了清晰的回答:制定红线加紧对教师的管束,就是从着眼未来实质性地让教师的社会地位回归到应有的位置。

  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有自救。

  看看自己的周围,确实有一些人脚踏实地在自救。他们不再跟着风向不定的各种潮流,而是关注自己内心和课堂的真实问题。随波逐流,逃避问题,自然轻松;但是因为没有问题,就无法思考,容易失去自我,失去人生目标,陷入无限的迷茫、无助和抱怨。直面问题,扎实探讨,虽然让人纠结,但是却因为自我承担而有了前行的目标和动力,容易激发潜能,将问题、困难和挫折转化为成长的资源,能够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中营造出有利于自己和自己学生成长的小气候。

  2013年的一个偶然机会,让我在一个名为“勇气更新”的教育群里结识了一批这样探索者。北师大的吴国诊,2002年阅读了帕尔默《教学勇气——漫步教师心灵》,从既定学术轨道的积习中猛然醒悟,意识到当下的教育研究与教育系统芸芸众生的内在需求渐行渐远。于是,她着手该书的翻译,面对基础教育,组织北京教师心灵叙事活动,让教师在叙事中唤醒内心的生命力量。2011年,北京教师心灵叙事团队与福建的生命化教育“优培计划”和长江三角洲教师读书共同体相遇。他们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的关注:教师的生命叙事、教师的勇气更新和教师的心灵成长。于是,他们决定,建立一个民间的教师研修平台,“秉持公益、失窃、增能、多元持续等原则,通过叙事分享、艺术熏陶、游学对话、跨域体验等形式,凝聚教师心灵旅程共同体的力量”。勇气更新,就是要通过教师自身的觉醒,由教师个体的心灵突围,凝聚体制突围的力量。

  2013年和2014年,我有幸参加了”勇气更新“的两次年度聚会。来自全国各地的数百名教师,克服了时间与费用上的种种困难,自费来到上海和北京,相聚一堂,在积极的参与与互动中找到了教师生命的真正位置,感受到心灵力量的被激发,在激发中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在回顾大会的体验时,有教师说:“我终于知道这些文字以及作者的讲述为什么深深促动了我的心?因为我发现自己原来是太急于匆匆赶路,却忘记了保养内心的灵魂!走进于老师,于是学会了擦拭心灵,洗涤杂念,远离喧嚣,摒弃躁动,耐得寂寞。相信唯有沉下心来,事理豁然之时,我们才会在繁忙和追逐中拥有宁静,而宁静能让心灵朗若晴空!”

  有教师说:“梳理北京活动中关于生命和心灵的讲座报告,特别是回忆孙老师、杨老师专门对我进行的疗愈点拨,让我明晰了自己此前的人生旅途中出现的问题,现在,我能正视并接纳并不完美的“我”,相信,通过自己的慢慢修正,会收获“自身认同与完整”的成长力量......

  人生有限,最不能浪费的,就是生命。不放弃,和勇气共同体结伴前行......北京四月行,寻得春满园:人生最重要的,是不断地学习,直至把学习变成修炼。”

  2014年大会的组织者吴国诊说:“教师心灵成长体走向公众,似乎打开了一扇神奇的大门:温暖的心,相聚在一起,心中的火种,照亮自己,彼此照亮;“大家”情怀,清澈曼妙,滋养未来的“大家”喷薄而出。感恩好人们相聚,帮我了却心愿: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让万年回想起来快乐,做好了就可以归零。衷心感谢所有成全我心愿的贵人--这次活动所有的支持者和参与者。特别感谢去年燃气这把火,把了却心愿机缘送给我的王丽琴老师。”

  在教育一片萧瑟的时候,有这样一批在自救中相互支持相互传递生命真谛的教师。在沙化越来越严重的环境里,他们不靠天不靠地,坚守自己内在的良知,用自己的生命证明沙漠中依然可以存在着绿洲。他们共同的愿景,不断地化为自我承担的行动。2013年勇气更新上海浦东会议其间,他们建立起群号为328986101的“勇气更新活动中心”,为全国各地有志于自救的教师提供了分享互动的平台。2014年北京会议之后,他们又建立了飞翔者-勇气更新公益活动视频网络共享资源库,将会议期间的大会讲座、小组交流的各种素材一一整理上传。

  发自教师内心觉醒的勇气更新活动,既没有政府的行政命令作为后盾,也没有企业的捐助作为资金保证。活动,时间要靠自己去挤,参会,经费要掏自己的腰包,讲座与资料梳理,一切全是公益活动,自愿认领。但是,这样的活动,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教师有了言说和交流的空间和自由,让个体的教育叙事共振于倾听者的课堂体验、教学困惑和教学探索,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自己作为教师不可替代的价值,让每一次交流都变成了求真知做真人的切身探索。这样的活动,得到了各地教师的热烈响应,2015年的年度聚会南下江苏常州,2016年的年度聚会北上陕西西安。2017年汇聚山东曹县。

  教育与天下万物一样,有其自己的规律。顺之则教育勃勃生机,在亡国亡种的大难之中依然不断地锻铸民族的脊梁、未来的希望。逆之则教育凋败支离,虽高楼大厦千金万银亦遮不住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