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涟源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没有宽阔的大街,少了林立的高楼。街面就是坑坑洼洼的小道。
一个深秋的某一天,我只身来到这里看一个朋友,那时通信不怎么发达,朋友不在,等到将近黄昏了,朋友还是没回,无奈之下只好搭车回娄底。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狭窄的街道,心情十分的沮丧,路灯把我孤独的影子拉的老长,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班车是没有了,只有去火车站看看了。
本该热闹的火车站也没多少人,稀稀落落的东站一个西站一个,正看列车表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有一个人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此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此时,车站内的人似乎更少了,怎么办,我表面上装的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十分的焦灼,目光漫无目的的四处游离,所到之处全是些冷漠的面孔。
过了大约五分钟,虽然只是短短的五分钟,但对灯光暗淡人流稀少的身在异地的我来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门口进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外表帅帅的,笔直的朝列车时刻表走来。不知是什么力量的驱使,平素比较羞涩的我就像遇到了救星,微笑着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就朝门外走,他起初楞了一下,也许是看我们年纪相当,我也没有恶意吧,随即跟我一直走出好远,停下来时我已十分的窘迫,狼狈不堪的解释之前的境遇,听着我语无伦次的诉说,微笑渐渐堆积在他的眼角,他轻声安慰我:“没事的,有我呢。”听他这样说,心中所有的不安顿时一扫而光。“你还没吃饭吧?”他问。之前我哪还顾得上惦记肚子啊,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饥肠辘辘了,但又不好意思说,腆腆的摆弄着衣角。“饿了吧,没事,去我那吧,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做饭吃。”说完,把我的包接了过去。
跟在他的身后,我感到我是那样的信任他,到了他的单身宿舍,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清清爽爽,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他告诉我他在建设银行上班,家在双峰农村,十年寒窗才熬到今天。正在我们聊的开心时,响起了敲门声,是他的恩师和恩师的女儿来了。父女俩看到屋里有一个不速之客,脸上闪过一丝丝的不快,但对善于观言察色的我来说,这种微妙的表情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局促不安的站在那,他向那对父女介绍完我就在那忙着烧菜,这时,他那恩师就仔细的盘问起我来,听他的语气就像在审一个犯人,从他的话里话外我听出来了,原来他的女儿十分爱慕他,怕我把他抢走了。反正当时的气氛很尴尬,他忙着为我辩解,而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好不容易吃完饭,因为是午夜的火车,那父女俩就陪到那时,然后一起送我去车站。
回校的日子总是在紧张的复习中,偶尔,他会写来一两封嘘寒问暖的信,心中对他那个恩师的女儿只字不提。
黑色的七月过去了,他再写来的信中便多了些抒情多了些感概,而我,却觉得没必要再打搅他的生活,十年寒窗毕竟不易,就让他和那个恩师的女儿平平淡淡的过吧。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回他的信。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了,来出差,我陪他在咖啡馆坐了许久许久,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日子在平淡如水中滑过,他又来了,看到我现在的丈夫跟我在一起,神情像是十分的落寞,而我,终究不愿再去打搅他。
几年以后,和朋友谈起他,朋友告诉我,他最终没娶那个恩师的女儿,我不禁黯然伤神,为他。
在那个深秋的车站,风中站着的他跟我,在记忆中总还是那么清晰,那一年,我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