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叫你最佳损友随笔

时间:2021-08-31

  我曾经试图归类我和张达明的关系,却多次以失败告终,可是,在听了陈奕迅的《最佳损友》后,答案便明朗了。

可不可以叫你最佳损友随笔

  我们是在高一相遇的。因为个子比较高,我和他坐最后一排——教室是椭圆形的,所以各小组人数不统一,我和他是人数最多的两个小组的最后两个,像与讲台上居高临下的老师遥相呼应的两个句号——这是排好座位后张达明的总结。我当时还被逗乐了,觉得这个又黑又壮的男生挺搞笑。

  他还坐不住,上课不到20分钟就开始在凳子上“烙煎饼”,自己“烙”也罢了,还喜欢吆喝我。“林治国,你说‘寿司’老师头顶上的头发去哪儿了?”当时上数学课,50多岁的数学老师——被他揶揄为“寿司”,有些秃顶。“是不是被他扯掉算数去了?”

  这种低级笑话像唾沫星子般从他嘴里溅出,最初还有人笑,但后来大家都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他便只好骚扰离他最近的我。

  很多老师成为他消磨无聊时光的话题。戴着瓶底镜的语文老师看上去心情不赖,要我们跟着她摇头晃脑地吟唱宋江的《西江月》。张达明一边滥竽充数,一边自我陶醉:“上次春游她晕车时,我就知道有一天她会要大家陪她这样干。”历史老师把地图挂到黑板上讲当年麦哲伦环球探险的路线,张达明就小声喊我:“林治国,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她讲这些都是为了说服自己世界那么大,看看地图就得了。”

  后来上课我便不再理他,因为我们就读的可是宣城一中。这是宣城市最好的高中,有着上百年的历史,果实累累的香樟,红砖砌成的钟声悠扬的教学楼。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时光,不好好上课而瞎嚷嚷—话说他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为了报我不理之仇,他开始无事生非。

  我与坐不住的他相反,不是好动之人,有时候下了课还会待在座位上攻一攻难题。有一次,正当我想得入神,砰的一声,连我桌子上的书和纸都被震得跳起来。他一边装模作样地吹着他皮糙肉厚的手掌,一边冲我喊:“林治国,医生都说你已经坐出了痔疮,为了提醒你,我的手都拍伤了,走,陪我去医务室。”

  我很窝火,为他的这种莫名其妙和无中生有,但是看看又粗又壮像尊门神似的他,只好责备两句了事。再见他的手掌真的出血了,且被他这一闹,我也没心情思考了,于是做个顺水人情陪他去。结果,他在半路改了道,硬拉我侃那些我从未玩过或看过的游戏或电影,讲我一无所知却令他两眼放光的肌肉男。

  很不情愿地夸一句,他的篮球打得很棒。有人说他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招到一中来的,然而,这害苦了我。每次打篮球,他都爱叫上我,不是把他的随身物品塞给我,就是要我拎他那充满汗臭的外衣。见我十回有八回不情愿,他就用烧烤贿赂我,一边很豪爽地把钱拍给老板,一边吆喝:“多烤几手羊肉串给我哥们,他可是咱们一中的学霸。”

  他没有说谎,我的确是以中考总分第二名的成绩考上宣城一中的。我知道他虽然不好学习,但还是挺佩服学业优秀的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才感到珍贵嘛。

  有一次,班上搞活动,步行去城郊的洗马寺看菊花。洗马寺后有一山好菊花,不仅有寺里多年培育的各个品种,还有大片野菊。从学校到目的地虽说不远,却也有二三十千米路。走到后面时,很多人吃不消了,有人便指着山口云蒸霞蔚的林子里那若隐若现的别墅群,说去张达明家歇个脚。张达明一改往日的豪爽,迟疑半晌才说:“那就去吧,用水果招待大家。”

  大家正要笑他扭扭捏捏,老师却看出端倪,决定只派一个同学跟张达明去。张达明点了我的名。他家果然在那一大群别墅里,是个独栋小院,泥巴裸露的院子里没有像别家一样铺上草皮,而是零星地长着一些野花野草,看上去就是少人打理。张达明直接到地下室里搬了一筐苹果,然后领我去二楼看他的奶奶。

  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有点难为情地对我说:“林治国,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之所以不愿意大家都来,是因为怕影响她休息。等下你见了她,能不能为我说几句好话?我爸妈在外面做生意很少管我,是奶奶把我养大,我想让她高兴高兴。”

  他有几分赧然,与平日的厚脸皮判若两人。我没想到他竟有这份孝心,于是点了点头。

  他的奶奶一头白发,有些虚胖,正躺在床上休息。见我们来了,她高兴地下床沏茶。她果然向我打听张达明的情况: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学习,讨不讨人喜欢……我当然是拣好的说,把她哄得直乐。

  我们离开他家时,张达明突然环住我的肩,低声说了句“谢谢”,黑黑的脸庞上看得到激动。他还说:“林治国,我要向你作个检讨。上次我拍你桌子时说手受伤了,其实是骗你的,那是别的东西刮伤的。我就是想拉你跟我一起玩。”

  后来呢?我们的关系变亲密了吗?当然没有。他仍然逼我跟他一起打篮球或干其他我没多少兴趣的事。我呢,也是能敷衍就敷衍,不能的话若对我影响不大,我便也去捧捧场。他上课照样讲段子,讲到高二下学期,我便向老师申请调换了座位。进高三时,张达明做了逃兵,转学去了一所职业高中——本来也是,重点高中的学习节奏他如何适应得了?

  他离开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因为不常用手机,所以直到半个月后,我才发现:“林治国,我转学了。很抱歉,两年来一直打扰你。我知道你烦我,但是在我心目中,你是我的朋友。”

  那天听陈奕迅的《最佳损友》,突然就想起他,“奇怪过去再不堪回首/怀缅时时其实还有”。张达明,我原本不知如何诠释我俩的关系,在听了这首歌后,才知称你“最佳损友”蛮合适。你满意这个称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