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题记
传说在深山里,有一条失去了自己名字的河流。思念亡友的人可以拜托河上的摆渡人带他去那个世界见到想见的人再回来,而摆渡人一直是一个人,一代又一代寂寞得跟周遭的大山一样。
在老一辈的故事多多少少带上了世俗烟火味。例如“没来得及交代遗产的老翁撒手人寰,二子冒险渡河求结果……”而这些暖色调的诙谐却丝毫没有增加故事冷冰冰的温度。
我八岁那年被送到了爷爷那儿,那是一个被绵延起伏的山峦包围的小镇。那年的冬天很寒冷、很干燥,惨白的天空像一双失去了生息的眼睛。
远离尘嚣的偏远小镇似与外界断绝了联系,爷爷一个人守着老宅,无论舅舅、舅妈怎么劝都不肯离去。那是与她最近的距离,爷爷的原因很简单。守着一座空荡荡的老宅,守着一个逝去的人。
过去因为失去了她而变得不完整,现在因为没有她而变得孤独。剩下衰老躯体的爷爷又在固执地守护些什么?
老宅的前面是一条长河,长河的彼岸是一片树林,树林的幽深里是一片坟墓,坟墓的里面却没有奶奶沉睡的灵魂。
爷爷说奶奶的躯体在长河里,灵魂在深山里的忘川河里。在冰冷冷的河底,你能不能找到去那儿的路?爷爷总是会望着夕阳下的长河自言自语,装下了夕阳的长河比珠宝还要璀璨,像霞光一样绚丽。绮丽得似乎能把这冬日的寒冷淹没。忘川的河上少了一位摆渡人,你的灵魂可曾迷失在河底?若我有天消逝我愿做河上的摆渡人,接引你每世轮回的灵魂,帮你渡过茫茫孤独的忘川。我愿用永恒的孤独换你灵魂的安宁。爷爷凝望着长河,眼里有温柔缱绻也有孤独的思念。我站在爷爷身边,他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像石化了一般,那仿佛长达好几个世纪的凝望。像要被淹没一样的巨大哀伤,一波一波,苦涩得让人无法呼吸……我站在爷爷身旁第一次明白思念原来是这么疼痛的事。
太阳渐渐隐没起光辉,皎皎的月色铺满了河面,为河岸镀上了银色的光边。爷爷撑着一只长篙搅碎了一河星子。夜空开始飘雪,雪在月色的抚照、星辉的映衬下发着光打着转飘散,像是冬夜盛放的花朵,这样的雪夜美得如梦似幻。长河的水向西静静流淌,无法逆流。我坐在船头将手伸入冰冷的河水里试图阻止河的流向,但只是徒劳罢了。我突然想起爷爷说的话:无法逆流的河流,但最后大家都会相遇吧。可即使是这样,我用冻得通红的手悄悄抹着自己眼角的泪花,还是好难过……
小小的花灯倏地落入我的视野,明亮的,暖暖的,与这个冷色调的世界格格不入,倔强地明亮着温暖着寒冷黑暗。那是爷爷放的。爷爷站在我身后目送着花灯。天与水相接的地方点点星光像是谁温柔的双眸。黑暗里我不知道爷爷的目光落向何处,只知道爷爷眼里的光景一定与我眼里的不同。
渡得尽的是湍急奇险的长河,渡不尽的是生生世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