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木质挂钟敲了12下,今天过去了,明天也站在了我的面前。午夜的钟声宣告着我的失败,我又失败在这抵抗中。
晚上四个小时,一篇征文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空对着稿纸发呆。每当鼓起勇气想要落笔时,便有千万顾虑束缚我,对自身的怀疑以及凡事都要追求最好的念头又一次困住了我。每一次笔尖在稿纸上立起都是一次抵抗的尝试,而每一声无奈的叹息又是一次抗争的失败。
万念俱灰的我关了台灯,伫立窗前。窗外的霓虹灯发出耀眼的光,扎入了如水的秋夜。喧嚣仿佛早已绝迹,此刻连一只飞鸟扑腾翅膀声都听得异常清晰,天地间是如此的岑寂与虚无。这样的夜最易勾起人们的回忆。我想起了刚入高中时,还未跨入校门,就已做好被别人甩几里街的心理准备。同窗的实力也确实令我震惊,无论是在学习能力还是在文学素养等方面,我与他们仿佛隔着一条通天河。我每天在岸边巴望遥不可及的彼岸,自卑的枷锁缠住了我的脚踝。为了游过那条通天河,我鼓起十二倍的劲努力着,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跃升。但功利的镣铐锁住了我的双手,自卑又沆瀣一气,筑成坚固的囹圄,将我囚禁。我何曾放弃抗争?但每次涨红着脸鼓起勇气发表的观点,总是被否定,甚至被嘲笑;每次试图不在乎结果去做一件事,焦躁与失落却又冲刷着内心……我如同西西弗斯推着一块注定要掉落的石头,每一次看似神圣的抵抗只是在消磨我的意志。我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似乎再也无法高昂着头颅喊出抗争的口号,放弃的想法又一次占据了我的大脑:人活在世界上,总是受着各种各样的束缚,外在的,出身、金钱、地位;内在的,自卑、虚荣、功利。不只是人,就连没有自我意识的动物也只有在特定的环境才能生存。倘若生物都摆脱了这些束缚,那么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不快活的人?岂不是没有不能飞的鸟?这样说来也许放弃抵抗才是常态,不必为了没有结果的事去努力。西西弗斯接受日复一日的推石酷刑估计也是放弃了思考吧,毕竟永恒的抗争让人绝望。于是我命令自己:明天上网去模仿获奖作文好了。我长吁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卸下了,但是仍有莫名的惆怅萦绕心头。
第二天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直奔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海量好文立即映入眼帘。我不禁为我的退让而自喜,一次放弃毕竟减少许多烦恼。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篇立意深刻、文笔优美、思路创新的作文很快出现了。我沾沾自喜,想将这篇作文通读一遍,要好好体会胜利的喜悦……但是当读到最后一个字时,挫败的浪潮淹沒了我,不甘与失落绞着我的内心。我内心疯狂大吼,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作文,但是我又不能挣脱桎梏。内心的纠结、焦躁使我泪眼蒙眬,在一片模糊中,我仿佛又看到了西西弗斯的身影:烈日当空,在荒芜的山脊上,一个黑色巨人正用力推着一块巨石,他的脸颊如同那片土地沟壑纵横,他的肌肉如同灰褐的岩石坚韧隆起,他的汗水如同尼罗河汹涌不竭,他的手嵌入巨石,他的脚扎根大地。一步一步,终于,山顶就在眼前。突然,一个趔趄,巨石从他手中滑落,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滚下山谷。又一次前功尽弃,又一次重新开始。但是,他的眼中并没有发出绝望的死光,他的双眸仍如太阳般炽烈。难道他还在抗争吗?我突然感到,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他的幸福就在于他的抵抗,对荒诞命运的抵抗。因为他的抵抗,才没有让惩罚他的神得逞;因为他的抵抗,才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因为他的抵抗,才保留着人的根本——尊严。抵抗并不只是一种途径,而是为人的一个必要条件,一种不关乎结果的态度。对困难,对挫折,对命运抗争才能得到永恒。
我将手中的作文揉成一团,抛向身后的垃圾桶,怀着西西弗斯看巨石滚落般的心情,又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