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她小时候住在乡下的四合院里,同院子里住的还有母亲的二叔和三叔两家子。院子里有棵老枣树,到底有多老,外婆也不知道它的树龄。枣树很粗,一个大人双臂环绕不过来,树高过了屋顶一大截,以至于找不到那么长的杆子来打枣。
枣红了的时候,二叔和三叔就爬上枣树去摘枣,等摘够了,他俩踩着树枝晃几下,熟透了的枣儿便会落下,母亲和大姨再去树底下捡。但落到地上的红枣都被摔伤了,是不能用来做酒枣的。
我外公是位教书先生,他不敢爬树也不屑于爬到树上去和俩弟弟抢枣儿,所以外公家的孩子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堂兄弟们吃酒枣眼馋。
几年前,母亲回老家带回了两棵枣树幼苗,栽种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没想到从前年开始,这两棵枣树枝繁叶茂起来,初秋时一串串的小枣挂满了枝头。
等10月树上的枣儿都红透了,街坊四邻该送的都送完了,母亲才将剩下的红枣收进盆里,洗净控干水分,用筷子夹着红枣在白酒里蘸一下,然后将其放进玻璃瓶子里密封起来,搁置阴凉处待一月后,红枣就“醉”好了。这醉好了的红枣本是打算自家人一直吃到春节的,但凡这期间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便把酒枣取出,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尝尝,我从老家带回的枣树结的红枣,我做成了酒枣,甜着呢。”
酒枣经不起母亲的热情,没几天玻璃瓶子就见了底儿,满满两树的红枣,自家人的馋虫都没打发走,母亲冬天熬粥还得自己再买红枣。我埋怨母亲:“以后别那么大方,先留着自己吃,余下的再送人。”母亲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什么,这是我家乡的红枣,这里的人不知道它有多甜多好吃,我就要让大家都尝尝。”父亲说,这红枣里有母亲的乡愁,而母亲把红枣分给大家,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