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秋,绿荫泛色,这么个秋获的季节里,也多了几分遐想,不如说是怀念的季节。说到这儿,我便不由得念起我家的两只家兔来。
小家兔蹦蹦哒哒的,甚为可爱,它还是我大儿子生病时,老丈人驾山背来的。他是说,外孙娃做了手术,身子虚弱,这家里自养着,又不出钱,杀掉吃上,康复得快了,便可早日重返学堂。是啊,养人的人一条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么,自己年濒耋岁,惟希冀他的孙子们都过得阳阳光光,有个出人头地的时候,等他老了,走不动了,转身看着他们英英武武地站在眼前,真可谓人活一世,不枉此生呀!
或许,这事儿压底都是真的,爱子心切,恋孙或亦如此。
那其间,丈人姐也曾拉来两对鸽子,让我给娃熬两碗汤喝,说营养高哩。可我,一条身长五尺的大汉,居然偷偷摸了几次,却下不了手,笑人着,难怪连一年四季年底杀猪的事,我也从不敢看刀尖是怎么变成红刀尖的,到头来,杀猪寡了胆量,却做着倒脏的助手。还得细言一番啦,倒脏就是清洗猪的内脏,那活麻烦,熏鼻的气味,忒喷人。不得不说,这辈子,我软胎子是命中注定,再如何振作精神,也徒劳无益。我也被妻嚷过,就最来勇气的一次吧,刀都接到手里了,一揣嘿嘿一笑,“要不,你就来一下吧,做个巾帼英雄”,她一听,笑骂一阵,末了不了了之。而之后,来了一个妻的方下侄儿,唠到此事时,他便毫不犹豫地说,“寻刀,我来杀,很容易的一件事么”,就这样,没过三五分钟,杀鸽子的事算也解决,不用为之谋心计,再发愁着。
兔子呢?其实,那时还没圈养,见天就在屋后的陡洼洼地边溜达。虽是时值春耕伊始,但地裣畔的嫩草,也足以让其吃饱瘪肚,至暝时,又各自返至家里,也不怕人,被我的孩子们,多时如猫咪一样的,拢在怀中,不肯放下,气得他妈妈会随之谩骂一顿,一哄而散。我就想着,这么乖的两只兔子,先凑和养几天吧,等大点子,咱再央个人把它杀掉,反正,田苗都没萌芽,不犯别人的法。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家兔也一天天长大。说实话,看着它的活泼样儿,我倒觉得心里有点舍不得,不如就一直养着,说不定以后能下几只小兔呢?妻也笑着,“你知道是公是母呀?”“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能下小兔呢?”这个疑问,一时竟惹得人是笑不出声。
再到后来,等自家的当归栽上了,妻就约几个庄上的婆娘家,到人家的地头去挣钱。算好,吃过喝过,一天能净落个百带零元,少少说,置一袋雪白的面粉是绰绰有余。她那次像共出门十天左右,自然而然,家里惟剩下我和两个娃了。大儿子成日躺在炕上,休养病情。小儿子跟着我,地头的冗活,间之屋里早晚的猪食狗食,弄得我本是一个性格慵散的人,再不得消闲。久而久之,忘却兔子的存在。终究,也就在妻打工回来的那天,洗了半儿衣裳后,到场边的柴垛晒的时候,便挂念起这事了,“见兔子没?”“在呀?不是多时就在场边转悠转悠吗?”“没有呀,我今儿一直都左右盯着,”“怪事情,”“那你哪天见的?”“说不上……噢,像有一段时间了,”“你呀!”两个人唠里唠叨的一阵,于是,各分头搜寻了。半晌过去,包括柴垛缝、房背后、及阳光洼洼的地埂下,见我俩忙里忙外地串走,这惊动了正地里照苗的邻居阿姨,一听是在寻兔子,就笑着说,像前几天的一个早上,她真看到过……这两天,倒没有。邻居阿姨的一番话,让瞬间悬坠的心却安然下来,至少说明,兔子还活在世上。
几天过去了,没见。一月过去了,眼看田苗都绿出地皮,快一小拃了,也没见。这个时候,我不由得怀疑起它们的安危了。毕竟,是两只家兔,说白了,就是肉兔。长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肥肥胖胖的一对乖兔,晃在孰人面前,一份觊觎心,是否会念在良心的谴责上,来点善意?
而今,濒于半载,还是不见家兔的影儿,每每忆起,我还是想,它们或可活着。但愿如此,但愿我的期盼或说梦想兑为现实,那样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