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手机随着他的醒来也亮起来了,在屋子的一角,那是床头枕上。军绿色的被子皱褶地掖在脖子和肩膀之间。轻微的鼾声均匀,一起一落的胸脯正有规律地升降。
时间是某一天的凌晨五点半。他因为口渴便早早地告别了美梦的温暖时光,醒过来了,咱也许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眠。他的太空杯冷冰冰地躺在靠墙的床头,它是从遥远的地方被带回来的,这些年,他喜欢把它带在身边,仿佛一位年老的故友。它通身透明着橘黄色的浪漫色彩,若迎着阳光,把它贴近眼球,你会惊喜地发现,这个世界瞬间变成了蛋黄派,明净、温馨、浪漫,也许还能品尝出一种神秘的感动。
瓶里原本装满了清凉的山泉水,这是他日久天长养成的习惯,属于睡觉的一部分,自然而然也隶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昨日清晨,瓶里的水尚有三分之二,不料好看的水瓶被她姐姐的最小的儿子不经意间发现了,那个顽皮的小子还摇着他的肩,问如何打开。他当时和现在一样,还裹在暖和的被窝里,很不想招惹小鬼,于是就告诉了他如何打开,并给他做了示范。
鸡已叫,窗口乳白色的雾霭漂白了暗黑的天光,小狐狸的妈妈们可能还没醒来,他不能拉开隔墙上的那扇门,它娇滴滴的,不管你怎样温柔地拉、蹑手蹑脚地拉,它总是会发出虚张声势的娇滴滴,尽管一点也不疼。他实在不能这么干,宁可忍着自家一人口渴也不能清扰了全家人的酣睡,老人的梦乡是多么的轻轻浅浅。
他睡在窗下的那张床上,很不好意思,现在是三个人挤在一块。小狐狸姐姐的大儿子,虽说是大儿子,其实也不很大,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呢。另外一个人是她的弟弟小买,聪明的你肯定能够想到,小买并不是他的真名,就像老王子并不是我的真名一样,但是我非常乐意这么称呼他们,因为亲切,因为幸福,因为感到荣幸之至。
要说老王子啊,实在应该感到欣慰才是,他一个人睡一边,他俩挤在另一头,一个人的空间总比两个人的要宽敞得多吧!老王子真应该知足啦!
小狐狸的遭际就没老王子那么幸运啦,她的怀中还贴着那个顽童哩,就是他早上喝了大半水,使得可怜的老王子此时此刻无水可喝,哪怕干渴难耐。小狐狸脚边也睡着一个,是个美丽的小姑娘,今年刚满十二岁,豆蔻年华是多么美好的年纪啊。
夸她美丽不止因为她年纪幼小的缘故,她是真的美美哒。不知那些形容大女人的美丽词语用在她的身上是否恰当,譬如匀称的身材、天生丽质光滑的肌肤、乌黑亮丽的青丝、浓眉大眼睫毛长长、柳叶眉下是双眼皮,令人惊叹不已的是下眼皮居然也是成双成对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漂亮眼睛。十二岁的她,成绩优异,这次期末考名列前三,懂事是不消说的,羞赧是不消说的。
天气凉如水无法贴切的形容破晓前的温度,近些日子来,太阳像是迷路在南半球,记不得回家的路了。大年初一那天,晴空万里,白云不着一粒,清风柔柔,此后再也看不到太阳疲倦的身影。
天亮之后,日历表上又得撕去初六,老王子也在这里呆了将近十天半个月。现在要改口说是去年腊月二十六了,他背负行囊进驻她家的日子。时间如水,静静流逝,好在他体感了许许多多平淡的幸福,心灵平和了许多,当然这也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希冀的,如果他也做梦,相信在梦中他也是无比憧憬神往的。他的眼虽然在多年以前就模糊不清,但是他对人世、人生的解读一日胜过一天,渐渐积累中进行着无比微妙的变化。
小狐狸的家,老王子一共去了两次,现在的破晓时分属于第二次,也就是从去年腊月二十六至今为止的这段日子。一个去年,一个至今,听起来是多么遥远的一段时光,它确实已化作遥远的时光,至少一去不返、不复再来似小溪水淙淙似落花簌簌。
今天之外的所有时光,都是死去的昨日,此刻此时此地也在隐形的角落里挥舞着悄无声息的再见的手儿,此去经年,更与人无关,纵使杨柳堆烟、晓风残岸。
昨天,是墓穴,遥遥山埂上秋风萧瑟的墓穴,远离人间喧嚣,无人注目,更无人问津,因为在那里,我们都成了最无能为力的弱儿。
腊月二十六那天,神州大地上弥漫着喜庆的空气,相信那一天里所有的人都应该是喜气洋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微笑。一年一度的春节将近,有哪一个华夏儿女是敢不快乐的?老王子不知怎的,无端做了那一个最快乐的人。
说是无端,其实早已有之。
他是憋着一大肚子愤气离家出走的,离家出走在他,甚至在他们兄妹间怕是数见不鲜、司空见惯的鸡毛蒜皮之事了吧!仿佛每次回家艰难险阻重重,需得鼓足三百八十斤的勇气,每次离开则显得不费吹灰之力,每次回家都带着无比喜悦无比高兴的心情,每次离去他都怀揣着无比痛苦的纠结心绪。
这种情况在他踏上大学之后,上演得愈发强烈,无计可施。
十六岁那年,他便离开了家去县城念高中。这还是剧情上演的最初时间,这部现代大剧最初上演的时间在他其实也是含糊不清的。他犹记得,初二那年,他的亲姐姐初中毕业了,很遗憾,她没有考上高中。
他初二姐姐初三,那年正好是2008年,在国人的心中这同样是一个值得被铭记的时间节点,你还记得吧,汶川大地震,山河破裂,婴儿嚎哭,哭声感天动地,在老王子的心中何尝不是呢!
甄梅英,老王子的.亲姐,就在2008年的七月份离家南下广东,打工。那个年代,打工是一个非常能够勾住年轻人魂魄的夺命环,一旦陷入无法自拔,终身无救。
世界上任何一次离开都是蓄谋已久。我们却要故作大度地慢慢学会包容,逐渐习惯,强迫自己接受,直到有一天,连你自己也选择离去,或无声无息,或信誓旦旦。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你不要埋怨,你不要指责,更不要轻易痛不欲生地哭泣,因为你无能为力,你欲罢不能,你莫可奈何。
就这样,甄祥无论多么有权有势,甚至深谙炙手可热的世俗关系,拥有一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本事,他终究不能强制地扣留下甄梅英。她义无反顾地走了,她喜笑颜开地走了,身后留下两间青瓦房,三个年幼的弟弟,老王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长子,那年他十五岁。
十五岁又怎样,他早就没了妈妈,甄筱是他的三弟,是最小的最惹人怜爱的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
他家的青瓦房旁边有一块缓坡似的田地,清晨刚爬上树梢的阳光照在甄梅英背上的婴儿的哭腔里,这一家人正在破口相互辱骂着,正在大打出手着。路人走过,偷偷地频频回顾,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妇女,头上是一顶藏青色的传统的帽子,哭声飘荡在这个偏远山村的上空。大人的哭声混合着婴儿因恐惧而发出的嚎啕大哭,一个男人眼里充满愤怒的凶狠的眼光,高声狂骂着,仿佛那个跌坐在地的流着泪的女人同他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苗条的小树,光秃秃的枝桠,奋力地戳向灰蒙蒙的苍穹,仿佛巴不得能够马上飞走,远远地飞走,远离了这是非之地才甘心。一条羊肠小道,稀疏的几辔枯草,东倒西歪,叶尖上残留着晶莹的露珠。老王子像个木头人立在人群中,甄小舟挤在人群间,矮矮的个头仿佛随时随地都有被人流淹没、卷走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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