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优秀故事

时间:2021-08-31

  江渚最近总是感觉有些头晕,就是突然之间脑子里面某跟神经被人狠狠拉了一把那样。虽说这种晕眩只有一瞬间,却也能让江渚搞砸一场演出。和他一同排练的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江渚也知道那些人在暗地里也说了不少闲话。

长生殿优秀故事

  周班主倒是未曾说什么,只让他这两日休息,江渚心里急躁,索性向周班主告了一个月假,回了趟老家。

  “好,江渚,我等你回来唱《长生殿》。”

  一把油纸伞一季水墨江南,一路青石板一遭天上人间。来过沱镇的人都会被这座小镇吸引。水墨江南天上人间莫过于此。

  江渚回了沱镇后就立马去拜见了江老爷子。他打小跟在江老爷子身边,随他练嗓习戏,可以说,他这一身的本事儿都得自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对他的回来也没感到多惊奇,只在喝茶的时候略微抬头瞥了他一眼。

  “江渚,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江汜。”

  身材修长的二十余岁男子微微恍神,隔着些数不清的雕花窗户。花厅里的人对坐着的老人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好,爷爷,我知道了。”

  咽下所有的苦涩,一时厅内安静无比。江老爷子手中的扇子被风掠过,发出丝丝声响。

  江老爷子唤那个少年江汜,江渚唤他大哥。江老爷子的二儿子离家出走后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儿子。令人惊奇的是,江汜和江渚不是亲兄弟,却如双生子般感情极为深厚,就连面容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老爷子悉心教导江汜和江渚,对二人的伙食也控制得很是严格。人人都称,江家的两个小公子,长大后必成一代昆曲名家。

  “瞧瞧哩,江家汜郎,那可是一表人才,昆曲唱的好,嗓子可不比青娘子差上多少,尤其啊,那双眼睛真真把唐明皇给唱活了。”

  “江家渚郎也不差多少,他们俩长得差不多,可渚郎的身段却比汜郎好。我之前听他唱过一小段《密誓》,可不比汜郎差。”

  日子久了,江汜和江渚越发的像了,让江渚总是错以为为他和江汜之间有一面镜子。

  像,实在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们站在一起,仿如两个精致的娃娃。一样的打扮,都是一袭宽大的青衫。腰间微微绣了株翠竹。一样的面庞,一样的气质,身段也差不多。

  江老爷子吩咐他们每日都需唱一小段《长生殿》。唐明皇也好,杨贵妃也罢,江老爷子下的死命令就是必须唱《长生殿》里的戏词。

  江汜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分不清江渚和自己了。他和江渚每日都练《长生殿》,但从来都没有唱一个固定的绝色。今天江汜唱《定情》的唐明皇,明日必定唱同一出的杨贵妃。江渚也如他一般,轮流唱角色。

  有时,江汜江渚对戏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的确,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唱自己昨日或明日的词,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

  微妙,惊喜抑或嫉妒都有之。

  二十岁的那一年,江渚高高兴兴地替大自己几个月的江汜穿上唐明皇的黄色戏服,上了妆,目送他上台演出。看着台上被人称赞的江汜,江渚很是开心,可次数多了,心里的不甘慢慢积攒。

  他明明是和江汜一起长大的,明明是和他一起从爷爷那里学来的,明明……他比江汜更适合唐明皇。江汜能在戏台上大展光彩,受人追捧,自己却只能躲在台下偷偷看戏,这,何其不公……

  坨镇的西头有个坟山,镇上大多数人死后都成眠于此地,江汜自然也不例外。

  江渚一路上同镇里的人打招呼,拨开丛丛灌木,到了江汜的坟前。此时已是黄昏,残阳的斜影微微扫过他的脸,然后消失不见。

  芭蕉残雨,冻笔新诗懒写,云暗初成,苍空如雨漏,青竹瑶枝,衣袖轻扬。咿呀吟唱,戏中无人,道是青稚戏子。

  晚上总有几分凉意,惨白的月光射在江汜的脸上,原本就白皙的温润面庞,几近透明。脸上,还是存一抹和煦的笑容。

  “江渚,我听爷爷说,明日你要登台唱《埋玉》,现在我们就捡个便宜,在这台上对上一段,可好?”

  “自是好的。”

  江渚笑了,笑里,藏着些许的不舍,开心和狠心。

  “古云好物不长留,哀哉红粉葬荒丘。情天孽海奠昔事,。两个来时只有一个留。我未前程茫茫归何处?……”

  “你么左右侍奉妃子,她与你又无冤来又无仇。量必是前世冤孽今世报……”

  一地白霜,凉了人心。

  “江渚,你唱的是唐明皇还是杨贵妃?”江汜含笑问道。江渚愣了,随即说道:“唐明皇呢。”江汜又道:“那好,明日的《埋玉》可要仔细点,切勿搞砸。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还有,江渚,我等你回来唱《长生殿》。”

  镜中的人如是说。

  “我来看你了。”江渚缓缓蹲下身子,“我给你唱段《埋玉》吧。”“把你阿环的娇躯在马嵬丢,曾记得长生殿上双星拜,夜深是效学拜天牛,恩爱的夫妻要共白头。”唱罢,江渚索性坐在地上,背靠在墓碑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江渚,江汜来看你了。”

  那晚真的很冷,刺骨的池水令江汜瑟瑟发抖。他忘了,那个戏台是临水的。当他和江渚被人救起时,江渚已经死了。江渚的体质向来比江汜弱。江汜看到人围过来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有人在他耳边试探地喊了一声“江汜?”他才如梦初醒般扑到一旁江渚的身上“江汜,江汜。”

  “江汜,代替我,活下去。”

  他是江渚,却也是江汜。江汜死了,江渚走了。坨镇再也没有两个少年在临水的戏台上对唱了。

  那般惊艳,那般惊世,再也没有了。

  江汜清楚,他不适合唐明皇,二十岁岁生日后的那几次登台,都是他去求的爷爷。爷爷说,江渚更适合唐明皇,他则更适合杨贵妃。

  他错了,江渚最终没忍心推他下水,反而是他,害了江渚。他说,江汜,代替我,活下去。

  江汜靠在墓碑上,放声大哭。

  头晕的时候,他总是看到江渚的笑,又好像看到自己的笑。恍惚间,他竟产生了种错觉,死去的人是江汜,不是江渚。事实也正是如此啊。可他是江汜,不是江渚。

  “江渚,我等你回来唱《长生殿》。”

  唐明皇和杨贵妃虽阴阳相隔,却得以团圆。

  他唱的是唐明皇还是杨贵妃呢?总是会产生些错觉,他是江渚,可转头又看到了江汜的笑。

  那少年是他,也是江汜,更是江渚。

  错了吗?一切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