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言文阅读(19分)
阅读下面的文言文,完成题目。
简堂集序
归庄①
先太仆府君②,故居安亭,为昆山、嘉定之界,而去嘉定为近。当时执经问学者,嘉定尤多。嘉定有唐叔达、娄子柔两先生衍其派。子柔之高弟子曰马巽甫先生,《简堂集》者,其所著也。先生交余父兄间,余尝一再奉教,犹不数数见其文。去年,至嘉定,先生殁久矣。先生之子应之出是集,属予序;得受而读之,知先生之文所自来也。盖从流溯源,得之府君为多。吾朝文章,自浦江、乌伤③开一代风气,上与唐宋诸大家匹。读两公文,原知文之不可苟为也。而后之学者,趋尚不同,顾以盛名奔走天下。至嘉靖中世,几无复知有两公者矣。府君独起而振之。万历之季,所号为文章家者,与嘉靖诸公虽异趋,要皆入幽蹊仄径,披榛翦茀 ④ ,终不能致于康庄。然人情喜新,咸望而归之。独先生守其师之学不变,岂非所谓“不惑于流俗,而笃于自信”者耶?先生之文,大约详整博雅而有精思,至其变化出没,非拘墟者⑤所能测。
抑余又有感焉。古之求人之文者,惟其文;苟其文足以传后,虽布衣可也。而能文者,亦视其人之可传与否,而不轻为。世俗之求人之文者,不惟其人惟其贵。寻常无闻之人,往往购名公卿之文,镌金石、登屏幛以为荣。而名公卿不必能文,或能而不暇,则倩人以应。一以执笔之有人也,而轻应之;一以署名之非己也,而谩为之;于是天下之文日益多。余观《简堂集》代名公卿作者十居六七,余既笑世俗之人之鄙,又叹先生之不遇世也。虽退之、子瞻、子固⑥集中代人之作至今传,然终不多见。且夫先生之才与其学,苟文皆为己作,不烦瞻前顾后,必能自吐其胸中之奇,当有不止于此者。余尝叹太仆府君,以如此之文而老得一第,又处下位,不获修国家谱牒,记元老大臣事迹,不得尽其才以为恨。况先生遂以书生老也!后之观先生之文者,欣赏之余,当亦不胜其太息矣。
余浅学,不当序先生之文,因应之请之不置,又以先生之文得吾家之传也,故不辞而为序。
(选自《清文观止》有删改)
【注】①归庄:明清换代间人。本文作于明末。②太仆府君:作者的曾祖归有光,嘉靖进士,曾为南京太仆寺丞;“府君”,旧时对已故先辈的敬称。③浦江、乌伤:指宋濂(浦江人)、王祎 (乌伤人)。④披榛翦茀 :榛,丛生的灌木;茀 ,杂草。⑤拘墟者:拘学浅陋者。⑥退之、子瞻、子固:分别是韩愈、苏轼、曾巩的字。
4.对下列语句中加点词语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3分)( )
A.唐叔达、娄子柔两先生衍其派 衍:传布。
B.而后之学者,趋尚不同 趋:趋向、爱好。
C.一以署名之非已也,而谩为之 谩:谩骂、辱骂。
D.因应之请之不置 置:放弃。
5.下列各组语句中,全都表达归庄为《简堂集》作序的原因的一组是(3分) ( )
①开一代风气,上与唐宋诸大家匹 ②盖从流溯源,得之府君为多
③先生之文,大约详整博雅而有精思 ④先生之子应之出是集,属予序
⑤以先生之文得吾家之传也 ⑥余既笑世俗之人之鄙,又叹先生之不遇世也
A.①③⑤ B.②④⑥ C.①③⑥ D.②④⑤
6.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 )
A.马巽甫先生与作者家族渊源很深:其文得作者先曾祖的家传,其人与作者的父、兄都有交游。
B.马巽甫先生很有才学,“不惑于流俗,而笃于自信”,却不遇于当世,一直到老仍是一介书生。
C.作者认为,马巽甫先生的文章多是代人执笔,所以瞻前顾后,以致“入幽蹊仄径,终不能致于康庄”。
D.作者认为,求人写文章的,应该只看文章的好坏而不应看重他的地位;代人写文章也要看对方的为人,而不可轻易随便代写。
7.把文言文阅读材料中画线的语句翻译成现代汉语。(10分)
⑴先生殁久矣。先生之子应之出是集,属予序。(3分)
⑵读两公文,原知文之不可苟为也。(3分)
⑶而名公卿不必能文,或能而不暇,则倩人以应。(4分)
试题答案:
4.C(谩:轻慢,随意。)
5.D(①说的是宋濂、王祎的文章。③是说先生文章的特点。⑥作者对先生不遇于世的惋惜。)
6、C (“入幽溪仄径,终不能致于康庄”是说万历年间那些号称文章家的人的文章。
7.
(1)马先生已经去世很久了。马先生的儿子(马)应之拿出先生的文集,请我作一篇序言。(殁:去世;出是集:拿出先生的文集;属:请。各1分)
(2)读宋、王两公的文章,体会到文章是不可随便作的。(原:体会;苟:随便;为:写作。各1分)
(3)可是达官贵族不一定会作文章,或者能作却没有时间,于是就找人代作来应付。(文:写作;暇:空隙时间;倩:找;应:应付。各1分)
【参考译文】
我去世的曾任南京太仆寺丞的曾祖父(归有光),以前住在安亭,这是昆山、嘉定的交界地带,距离嘉定较近。当时手执经书向曾祖父请教学问的人,嘉定人居多。嘉定有唐叔达、娄子柔两位先生讲授传播曾祖父的学识。娄子柔的高足弟子叫马巽甫,《简堂集》就是他所著的。马先生与我父兄都有交往,我曾经屡次见面向他请教,仍然很少读到他的文章。去年我到嘉定,马先生已经去世很久了。马先生的儿子(马)应之拿出先生的文集,请我作一篇序言;我得到集子后认真阅读,知道了先生学问的来龙去脉。如果追根溯源,从我曾祖父那里得到的居多。本朝文章,自宋濂、王祎开一代风气,往上(可以)和唐宋诸大家匹敌。读宋、王两公的文章,体会到文章是不可随便作的。可是后来的学者,情趣好尚不同,只是凭借盛名奔走于天下。到了嘉靖中世,几乎不再知有宋、王两公的了。我的先曾祖一个人奋起而要振兴唐宋古文。万历末年的时候,号称文章家的那些人,与嘉靖时期的许多人虽然趋向不同,但文章都是走入了偏道,(即使)砍去丛生的草木,到底不能走上文章的正统大道。然而人之常情喜欢斠新,都追求、归附到那边去了。只有马先生坚守师学不变,难道他不正是人们所说的“不被世俗所迷惑,坚定自己的信仰”的人吗?先生的文章,大都详尽整齐博雅而有精细的构思,至于其中的起承转合的变化,不是那些拘学浅陋的人所能理解的。
还有使我更有感触的:古时请别人写文章,只论那人文章好坏(而不看他的地位);假如他的文章能够传给后代,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是可以的。而善写文章的人,也要看请他写文章的那个人的事迹值不值得流传,而不轻易给人作文章。现在一般的人求人写文章,只看对方是否地位尊贵,而不看他的文章如何。平常没有名声的人,往往买达官贵族的文章,然后刻在钟鼎石碑上面,或写在屏风幛子上面,以此为荣耀。可是达官贵族不一定会作文章,或者能作却没有时间,于是就找人代作来应付。一方面达官贵族因为有人代作,就轻率答应别人;另一方面代人提笔者又因为不是署自己的名,也就随便去写:于是天下的文章一天天多起来。我看《简堂集》中代有名官员写的文章占十分之六七,我既笑世俗之人的鄙陋,又感叹先生的不得意。即使是韩愈、苏轼、曾巩的文集中代人所作而能流传至今的文章,到底不多见。并且依先生的才能和孤问,如果文章都是自由而为,不必为瞻前顾后而拘谨,一定能自吐胸中的奇气,应当不止于这种水平。我曾经为曾祖父叹息,凭借如此出众的文才,到老才考中一个进士,又处在下位,不能参加编修国史,记述元老大臣的事迹,不能尽他自己的才能,这是非常遗憾的下情。更何况马先生终老于一介书生呢!将来的人看到先生写的文章,欣赏之余,应当不胜感慨的了。
我学问浅陋,本不够格为马先生的文集作序,因为马应之坚持请求,不肯放弃,又因为先生的文章得到我家先曾祖的家传,所以不能推辞,就写了这篇序。